第十三章 雨夜之后

夜色很深，校园的路灯一盏盏亮着，橘黄色的光影被风吹得摇晃不定。林安然走在林荫道上，手里还拎着那份未吃完的便当。饭盒已经凉透了，心也一样。

江辞的信息停留在下午两点——那句冷冰冰的“别再等我了”。

她看着那行字，不知道是气还是委屈。可更多的，是一种被彻底看穿的尴尬。她一直以为自己藏得够深，以为那些偷偷的在意没人能发现。可江辞发现了，却不是回应，而是拒绝。

操场的风刮得有点冷。她找了个角落坐下，把饭盒放在膝头。远处传来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嘭、嘭，像一下一下砸在心口上。

那是江辞。她看得清清楚楚。

他穿着白T恤，背影挺拔，侧脸线条冷峻，和几个人打着球。笑声不多，但那种无意间流露出的自信和张扬，仍旧让她移不开眼。

有女生在场边递水给他，他接了，淡淡一笑。林安然看着那笑，忽然就明白，原来他的温柔不是她一个人的。

她想走，可脚像生根一样。直到一阵风吹过，她才抬起头，吸了吸鼻子，转身离开。

——

江辞回宿舍的时候已经快十点。身上的汗味混着夜风的气息，他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手机却始终亮着。

“她没回消息？”寝室里的兄弟问。

江辞“嗯”了一声，语气淡淡的。

“你俩到底怎么回事啊？之前不是还挺好的么？”

他没回答。只是盯着屏幕上那条“已读未回”的消息，手指微微收紧。

其实那句话，他发出去的那一刻就后悔了。

他说“别再等我了”，可真正想说的，是“我怕我配不上你”。

她太安静、太干净了，而他——太复杂。家里乱成一团，他一个人撑着，成绩、奖学金、兼职，全都压在肩上。他不想让她看到那一面。她喜欢的是他在阳光下的样子，不是深夜里那个连房租都愁的江辞。

他不想她失望。于是选择了疏远。

可越是疏远，心里那股空洞就越大。

——

第二天一早，林安然去了图书馆。她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打开书本，却一句都看不进去。昨晚那场球赛的画面还在脑海里回放，像是有意折磨她似的。

旁边的位置被人拉开椅子，她抬头——是江辞。

她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你——”

“借个位。”他低声说，语气客气得像对陌生人。

空气僵住。

他坐下，打开笔记本，开始写实验报告。指尖敲击键盘的声音清脆有节奏，她却觉得每一下都敲在自己心口。

她强迫自己低头看书，手指却忍不住攥紧。

一小时后，她终于站起身收拾东西。

“我要走了。”她声音很轻。

江辞停了笔。半晌，才说：“嗯。”

她看着他，等他再说一句话。可他没抬头。

那一瞬间，她忽然明白了——有时候不是他不懂，而是他真的不想懂。

她笑了笑，转身离开。那笑带着释然，也带着彻底的失望。

——

傍晚，天空下起了小雨。

林安然一个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没带伞。雨滴落在发梢上，顺着脖颈滑下，她没有躲。

手机忽然响了。

是江辞。

她停下脚步，盯着屏幕，迟迟没接。

铃声响了三次，她终于按下接听。

那头的声音有些急：“你在外面？下雨了。”

“嗯。”她答得很淡。

“别走了，我去接你。”

“不用。”

“安然——”

“江辞，”她打断他，“有些事，不是你一句‘我怕配不上你’就能补回来的。”

那头沉默了。雨声淹没了一切。

“你知道我从来没让你证明什么。”她又说，“我只是希望，你能真诚一点。”

话音落下，她挂断了电话。

——

夜深。

江辞站在宿舍外的雨里，伞落在地上，雨水顺着发梢滴进眼角。

他没动。只是一直站着，像是惩罚。

手机里，安然的头像静静地亮着。他点开那条聊天记录，从头翻到尾。每一句笑、每一个“晚安”，都成了刺。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她的那个早晨。她穿着白衬衫，抱着书从教学楼跑出来，撞到他，书散了一地。她慌乱地蹲下捡书，他却笑着说：“慢点，不急。”

那时的他，真的是笑着的。

而现在，他连自己都不敢直视。

——

几天后，学院的文艺晚会。

江辞原本不打算去，可临时被拉上去帮忙调音响。他在后台忙碌，偶然抬头，却看到台上那个穿着淡蓝色裙子的女孩。

林安然。

灯光落在她身上，她低头唱着一首温柔的歌，声音清亮、带着一丝脆弱。

那首歌叫《后来》。

每一个字，都像在诉说他们的故事。

江辞的手指一紧，差点把调音台上的旋钮拨歪。他抬起头时，刚好对上她的目光。

那一眼，让他彻底明白——有些错过，真的不能回头。

她的歌声停在最后一句：“如果当时我们能不那么倔强，就好了。”

全场安静了几秒，然后响起掌声。

江辞的手撑在桌面上，低着头，没有鼓掌。

因为他怕，一鼓掌，眼泪就掉下来。

——

散场后，他追出去。

走廊尽头，只有她一个人。

他喊她的名字。她停下，没回头。

“安然，我——”

“江辞，”她的声音很轻，却平稳，“我不怪你。”

他怔住。

“只是，有些事一旦开始了，就没法回到最初。”

她笑了笑，转身离开。

江辞看着那抹背影，忽然就笑了——苦涩得几乎要碎。

他终于懂了。

原来，失去一个人，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来不及成长到能好好爱。

雨又下了，他没躲。

风吹起落叶，散在灯光下，像一场无声的告别。

——

夜色深处，林安然回到宿舍，窗外雨声缠绵。她把手机调成静音，靠在窗边，看着那片朦胧的灯火。

她知道，自己还是会记得他。

但那份喜欢，已经被时间收走了。

而她，也终于学会了——在不被爱的时候，依然要好好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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