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久别的人
午后的阳光穿透玻璃幕墙，洒在会议桌上。林安然翻着项目资料，笔尖在纸上轻轻划着重点。几天后，她要向总部提报季度广告方案，这是她实习转正后的第一个主案，也是她真正意义上独立面对的挑战。
她准备得一丝不苟。
每一张图、每一句文案都亲自审过，连字体间距都反复比对。赵楠在旁边看了一眼，笑着说：“挺好，安然，能看出你花了心思。只是合作方那边的人可能会比较挑。”
林安然抬头：“合作方是谁？”
赵楠翻出文件，随意地念道：“星汇文化传媒。那边刚换了新策划总监，听说挺年轻的，好像是从B市调过来的。”
她点点头，没有多想。
会议室外的阳光渐渐转暗，楼下的车流开始拥挤。她收拾文件，准备离开。正走到电梯口，手机响起，是赵楠的语音——
“安然，明天合作方的总监会来公司提前沟通方案，你也在场。时间上午九点。”
她应了一声，把手机放进包里。
那一刻，她完全没有想到，明天见到的人，会是那个在记忆里许久未提，却从未真正离开的名字。
——
第二天早晨，会议室的空气有些紧张。公司几个中层都到齐了，赵楠正低声交代着流程。林安然坐在靠窗的一侧，笔记本摊开在面前。
九点整，门被推开。
有人先行一步进来，声音清朗：“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
林安然下意识抬头，整个人僵在原地。
江辞。
他站在门口，神情淡定，穿着剪裁合身的西装，举手投足间带着多年沉淀下来的冷静与从容。只是那双眼睛，仍然是她记忆里熟悉的模样——深邃，却藏着克制的温度。
空气似乎在那一瞬间凝固。
赵楠率先笑着站起：“江总，终于见到您了，我们都听说星汇那边换了个年轻的狠角色。”
江辞也笑：“赵经理客气了，今天主要想了解一下你们的初稿方向。”
他目光在众人之间扫过，最后落在林安然身上。
短暂的对视。
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却很快掩去。
“这位是？”他看似随意地问。
赵楠介绍：“这是我们策划部的林安然，主案负责人。”
他微微一怔。片刻后，他伸出手，笑得很礼貌：“林小姐，你好。”
林安然握住他的手，掌心一阵凉意。
“江总，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
短短四个字，带着岁月的重量。
——
会议开始。
林安然尽力让自己集中注意力，把方案的逻辑、预算、受众调研一一呈报。她的声音平稳，条理清晰，数据部分几乎没有失误。
江辞听得认真，不时在笔记上记点什么。
直到她说完，他才抬头，语气平淡：“整体方向不错，但有些细节需要重新考虑。尤其是情感线的叙述方式，你们的方案太理想化，缺少现实感。”
赵楠点头：“这部分我们会再调整。”
江辞继续道：“广告不是造梦，而是让人看到希望仍然存在。——林小姐，你应该懂这个道理。”
林安然心口一紧，却仍然微笑：“谢谢江总提醒，我会修改。”
会议结束，所有人散去。赵楠被叫去接电话，只剩她一个人整理资料。
江辞站在门口，没有动。
“你变了。”他开口。
她没有抬头：“人总要变。”
“变得更像职场人了。”他轻声说，“也更难靠近了。”
她动作一顿，终于抬眼：“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
江辞望着她，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笑了笑，转身离开。
门轻轻合上。空气重新寂静。
林安然坐回椅子上，指尖仍在微微颤抖。
——
合作的日子并不轻松。星汇对创意要求苛刻，江辞更是出了名的严谨。
每次修改方案，他几乎都要亲自过目。
林安然负责统筹执行，两人因此不得不频繁接触。
起初，他们都保持着刻意的距离，像两条平行线。
但越到后面，越难维持冷静。
有一次深夜改稿，办公室只剩他们两人。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眼神专注。江辞靠在一旁看她修改，声音低而温和：“你现在的文案，比以前更有力量。”
她停笔，淡淡说：“工作逼出来的。”
他看着她，不知该如何接话。
她没再看他，只专注地敲着键盘。
那一刻，他忽然有些心痛。
她的成熟，是被时光逼出来的，不是被温柔宠出来的。
——
项目临近结案前夕，客户临时要求追加线下活动环节，时间紧、预算压缩。
赵楠出差在外，林安然只能独自对接。
她连续几天熬夜，眼圈发黑，嗓子也哑了。那天凌晨两点，她还在确认供应商报价。
电脑突然死机，文件没保存。她盯着屏幕，整个人的情绪几乎要崩。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被轻轻推开。
江辞走进来，手里拿着两杯热咖啡。
“还在忙？”
她没抬头：“快了。”
他放下咖啡，看见她面前那台死机的电脑。
“又卡了？”
“嗯。”她的声音沙哑，“文案全丢了。”
他走过去，看了她一眼：“备份我这儿有。”
她怔住：“你留了？”
“合作文件，我习惯两份。”他淡淡地说，“发你邮箱。”
她接过那份文件，眼眶微热。
“谢谢。”
他轻声道：“你不该一个人扛这么多。”
“这是工作。”
“也是在伤身体。”
她想笑，却笑不出来：“你以前不也一样？为了目标可以不睡觉。”
江辞看着她，沉默。
片刻后，他轻轻道：“我后悔了。”
空气安静得只剩下键盘声。
“后悔什么？”她问。
“后悔当初让你一个人去面对那些我应该陪着的事。”
她指尖一顿，心口像被什么刺了一下。
但她没回头，只淡淡说：“过去的事了。”
“对我来说，不是。”他声音低沉，“我以为时间能冲淡，可没想到……我越走得远，越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放下。”
那一瞬间，她心里所有的理智都在摇晃。
可她仍旧平静地说：“江辞，现在不是以前了。”
“我知道。”他靠近一步，语气极轻，“可我还是想重新开始。”
——
那天夜里，她回到公寓，窗外的霓虹闪烁。她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脸。那双眼睛仍旧在颤。
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是怕再次陷进去，还是怕自己真的还在意。
手机震动，是江辞发来的信息：【今晚早点休息，方案我来收尾。】
她盯着那行字许久，最后只回了一个字：
【好。】
——
几天后，项目最终提案顺利通过。客户非常满意，赵楠在会议上公开表扬了她。
所有人都在庆祝，只有林安然心里很安静。
散会后，江辞走到她面前，语气平常：“晚上一起吃顿饭吧，算是庆祝。”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
——
餐厅灯光柔和。两人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一瓶红酒。
“你真的变了很多。”江辞说。
“你也是。”
“我还记得你以前不喝酒。”
“工作之后学的。”
他笑了笑：“你学会了很多，也不再需要我了。”
“每个人都要成长。”
“可我宁愿你没那么快长大。”
她看着他，眼神一瞬间动摇：“江辞，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再试一次。”
他语气平稳，却带着久藏的诚意。
“这次，我不会再走。”
林安然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可我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相信。”
“那就让我慢慢证明。”
他伸出手，放在桌上，没再逼她。
风从窗外吹进来，带起一丝暖意。
她没有立刻回应，只抬起酒杯，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杯子。
酒液晃动间，那些埋藏多年的情绪，也随之重新被唤醒。
——
夜深时，他们一同走出餐厅。街上霓虹闪烁，风轻轻吹过。
她停下脚步，轻声说：“江辞，我不想再经历一次开始就失去的事。”
他看着她，认真地回答：“这次，我不会让你失望。”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头笑了笑。那笑带着克制，也带着一丝期待。
——
几天后，新的合作项目立项。
星汇再次成为主要合作方。赵楠笑着说：“看来你和江总这对搭档挺合拍的。”
林安然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的故事，正在被重新书写。
不同的是——这一次，她不再是被动的一方。
而他，也终于学会了怎样去爱一个人。
窗外阳光洒进来，暖意漫开。
有些人离开，是为了学会回来的路。
而当风再起时，他们都已不再是从前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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