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夜色将至
夜幕一点点沉下来，风从窗缝里灌进来，带着城市冬夜的凉意。林安然靠在书桌前，手里握着一支笔，却在同一页纸上停留了许久。笔尖早已干涸，墨迹浅淡，像极了她最近的心境。
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去看，是江辞发来的。
【到家了吗？】
短短四个字，却让她指尖一颤。她盯着那行字看了许久，还是没回。她知道自己在逃避，但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便再也收不回。
自从那晚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微妙。那场雨夜的谈话像是一道分界线。江辞说，他对她的喜欢，不再只是冲动。而她，却在那一瞬间退缩了。
因为她不确定，这样的喜欢，能走多远。
窗外的灯光透进来，照在她安静的侧脸上。那一刻，林安然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旁观者，看着别人演绎一场自己无法完全参与的戏。
夜深了。
她关上灯，手机屏幕在黑暗里亮着。
她最终还是回复了——【到了。】
江辞几乎是立刻回了：
【明天我接你。】
她盯着那句话，心里涌起一种说不清的情绪。不是拒绝，也不是期待，只是一种无处安放的慌乱。
——
第二天早上，天色微亮。
林安然走出公寓时，江辞已经靠在车旁，身上是她熟悉的黑色大衣，气质清冷。看到她出来，他微微一笑：“早。”
林安然点头，声音有些低：“你这么早就来了。”
“怕你自己走。”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她心口一紧。车内很安静，只有音乐声低低流淌。两人都没说话，气氛却不像往常那样尴尬。反而多了一种未言的默契。
“昨晚……”江辞忽然开口，声音有些迟疑，“我是不是说得太突然了？”
林安然看着窗外：“没有。”
他轻笑了一声，语气温和：“那就是你在躲我。”
她转过头，迎上他的目光，心里忽然有些慌：“我没有。”
“安然。”他叫她的名字，语气认真，“我知道你有顾虑，但感情不是算出来的东西。你不用怕。”
林安然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她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能陷得太深，但每当江辞看她的眼神落下来，那些小心筑起的防线就开始崩塌。
——
下午的阳光很淡，学校的操场上传来零碎的笑声。
林安然在图书馆值班，手边的书摊开，思绪却飘远。江辞发来一条消息：【出来一下。】
她犹豫了几秒，还是去了。
他站在图书馆后的小路上，背对着阳光。光线在他肩上铺了一层浅金色，显得格外温柔。
“找我干嘛？”她问。
他递给她一杯热咖啡：“你早上好像没吃东西。”
林安然接过，指尖被热气烫了一下。她低声道：“谢谢。”
江辞笑了笑，靠在栏杆上：“别那么见外。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跟别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看人时的表情。”江辞垂眸，声音有点低，“像是在看一个世界，但那个世界不一定会对你温柔。”
林安然怔住。
他这句话，说得太贴近她的内心。
她一直习惯隐藏自己。无论是家庭的裂痕，还是那些孤独的夜，她都学会了不让人看见。可江辞似乎总能轻易看穿。
“江辞。”她轻声开口，“如果有一天我做的选择让你失望，你会不会怪我？”
他看着她，神情认真：“我只希望你做的每个决定，都是你自己想要的。不是为了别人，也不是因为害怕。”
这句话，在她心里久久回荡。
——
晚上。
江辞陪她回家，两人走在街道尽头的路灯下。风从河面吹来，带着冷意。林安然拉了拉围巾，抬头时，发现他正盯着自己。
“怎么？”她轻声问。
“没什么。”江辞笑了一下，“只是觉得，你越来越不一样了。”
“是变坏了？”
“不是。”他顿了顿，“是变勇敢了。”
她笑了笑，没有说话。可就在那一刻，她的手机突然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她接起电话，眉头渐渐皱起。
“什么？你说谁出事了？”
江辞察觉到她的神情变化，立刻问：“怎么了？”
林安然的脸色发白，声音微颤：“是我爸……他在公司出了事。”
风在这一刻吹得更冷。
——
医院的走廊一片寂静。
林安然坐在长椅上，手指紧紧攥着手机。江辞站在她旁边，一直没有说话，只在她需要时递上纸巾和水。
“医生说，他可能要做手术。”林安然声音发抖，“可是公司那边还有问题，律师让我签字，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江辞蹲下身，看着她的眼睛：“你不用一个人扛。我会帮你。”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她哽咽道。
“安然。”江辞语气坚定，“你不是一个人。”
那一刻，她的防线彻底崩塌。眼泪顺着脸颊滑下，她终于靠在他肩上，像是压抑太久的脆弱终于有了出口。
江辞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低沉：“没事，有我在。”
——
手术持续了五个小时。
天快亮时，医生走出来，说手术顺利。林安然整个人几乎虚脱，靠在墙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江辞站在她身后，轻轻握住她的手。
她没有躲，只是紧紧回握。
外面天色微明，晨光从窗外透进来。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这一段未知的路，也许并没有那么可怕。
江辞看着她的侧脸，眼神柔和而坚定：“我说过，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在。”
林安然抬头，目光与他交汇。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夜色散去，晨光洒落。
他们之间的距离，终于，真正地靠近了。
安然在医院陪护的第三天，手机里不断传来公司群的消息。那些平日里称她“林总千金”的人，此刻语气里只有冷漠和试探。
她靠在走廊的椅子上，指尖发冷。
江辞替她接过手机，目光一沉：“他们在逼你签临时转让协议？”
“是。”林安然声音沙哑，“爸出事前，公司里已经有股权纠纷。我根本不懂这些。”
江辞站起身，语气冷静：“那就交给我来处理。”
她愣了：“可这是我家的事。”
“你爸信得过我。”江辞看着她，眼神坚定，“我不会让任何人趁火打劫。”
——
翌日傍晚，他们去了林氏集团总部。
电梯上升的途中，林安然的心跳几乎要冲出胸口。她已经很久没踏进这里，父亲倒下后，这座大楼对她来说像是一个庞大的陷阱。
秘书看见她时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礼貌的笑：“林小姐，董事会已经在开会了。”
林安然刚要推门进去，却被江辞轻轻拦住。
“先冷静。不要让他们抓住你的情绪。”
她深吸一口气，点头。
会议室里，几个高层正低声交谈。见她进来，神色各异。
“林小姐。”一名中年男人开口，“既然您父亲目前情况未明，公司事务总得有人主持。我们只是建议，暂由常务副总接任。”
“接任？”林安然冷笑一声，“是在我父亲手术还没醒的时候？”
对方语气一僵，却仍强装镇定：“我们只是为了公司大局考虑。”
江辞走上前，语调平稳：“如果真为公司考虑，就请先说明清楚——是谁提前泄露了集团财务文件，让外部资本趁机逼仓？”
几个人明显变了脸色。
江辞打开投影，将几份打印的资料摊在桌上。
“昨晚我查了服务器备份。文件泄露的时间，是林总出事前十二个小时。”
空气霎时凝固。
林安然抬头看向那名中年男人，声音冷得像冰：“你说，你是为了公司？”
对方脸色彻底变了，额角冒出冷汗。
——
会议结束后，外头的雨又落了下来。
林安然站在玻璃窗前，看着整座城市被雨线模糊。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爸这些年，真是太信错人了。”
江辞走到她身边，撑开伞，语气温和却笃定：“现在开始，你要学会自己撑起来。”
她侧头看他：“我做不到像你那样冷静。”
“那就先从不逃避开始。”江辞看着她的眼睛，“你不需要变成谁，只要做回自己。”
风从门缝里吹进来，吹乱了她的发丝。她怔怔地看着他，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有疲惫，也有一丝重新燃起的力量。
——
几天后，林父终于醒来。
病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味。林安然守在床边，看着那双曾经坚定的眼睛此刻带着虚弱。
“安然，”父亲声音沙哑，“公司……是不是出事了？”
她点点头，却平静地回答：“但没关系，我在处理。”
老人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丝安慰的笑：“长大了。”
江辞在门外静静看着，没进去打扰。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女孩，而是开始为自己的人生做决定的女人。
——
夜晚，他们走出医院。
雨停了，空气湿冷。街道灯光在水面上映出碎金色的倒影。
林安然忽然开口：“江辞，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可能早就乱了阵脚。”
江辞转头，目光温柔：“那我呢？是不是也该谢谢你。”
“谢我？”她愣住。
“因为你让我知道，喜欢一个人，不一定要急着得到回应。”他顿了顿，轻声道，“只要能陪在她身边，就已经够了。”
林安然的心微微一颤。
她想说些什么，却被他温柔的目光堵住。那一刻，所有的喧嚣都安静了下来。
风从城市的另一端吹来，带着夜的凉意。
两人并肩而行，谁都没有再说话。
可他们都知道，这段关系已经悄然改变。
——
三天后，林父正式委托林安然代理董事职权。媒体的闪光灯几乎要刺破眼睛，她站在发布会的台上，声音平稳坚定。
“林氏不会倒下，也不会被操纵。”
台下闪光灯一片。
她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角落里那个安静注视她的身影——江辞。
他没有笑，只是轻轻点头。那一瞬间，她忽然明白，有些力量，不需要言语。
——
夜色渐深，城市的灯光一点点亮起。
林安然回到公寓，脱下外套，靠在沙发上。手机亮起，是江辞发来的消息。
【辛苦了。】
【早点睡。】
她看着那两条短短的字，心口忽然变得柔软。
她没有回复，只是轻轻放下手机，抬头望着窗外的天。
风吹动窗帘，她忽然笑了。
那笑容，终于带着真正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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