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易文君(三十二)
偏僻的角落里,易文君低头,脸部陷进阴影里。
毫无还手之力,自尊心碎成了渣渣,只剩下怀疑自己,怀疑人生。
就这样的自己,凭什么和易卜,和整个影宗对抗。
曾瑛默不作声,偷偷瞟着易文君。
不好,把人打自闭了。留手?留手是不可能的。
不过安慰一下倒是可以。
曾瑛挺挺腰杆,“放在同龄人里,你算不错。输给我,你无需自卑。我可是能和烟凌霞一战的刀客。
江湖上没我的姓名,纯粹是因为我不好战。”
“不够。”易文君低着头,默默呢喃。
曾瑛竖起耳朵听到易文君的呢喃,什么不够。
还没等她开口问,易文君抬起头,“方才你那一刀叫什么名字?”
曾瑛兴致大发,眉飞色舞,故作谦虚,“乃在下自创,不值一提,我给其取名为神之一刀。”
易文君:......
围棋里有个神之一手,刀法里有个神之一刀。
后面几天曾瑛睡觉,总是有人默默在一边练刀,边练刀边用眼睛瞟她。
不说曾瑛也猜到,想让她指点教她几招,但又因为柳月不愿意开口。
只有通过这样方式,试探她愿不愿意指点。
曾瑛心中好笑,真是迂回。
今日易文君练完刀,再次失落而归。日复一日的失落,师父天天见不到,刀法也没有任何进益。
“喂。”曾瑛对着人背影唤道,“真想跟我学?”
昨日傍晚柳月找到了她,恳请她教易文君一段时间的刀法。
难得这一向避她如蛇蝎的人肯低头,曾瑛不免捉弄一番。
“那是你徒弟,又不是我徒弟,难不成你真想和我成亲,如果你偏要如此,我也只好勉为其难,先说好,我玩我的,你可管不到我......”
“滚。”柳月憋着极大的怒火,咬牙吐出这个字,他就没见过比曾瑛还不要脸的人。
曾瑛接收到后,嬉皮笑脸退后,离柳月八丈远。
“你脾气不太好,还是算了,要是成亲后你拿剑打我可咋办,算了,算了。”
“曾、瑛、”柳月怒气值拉满。
曾瑛装作耳背,“什么?哦,我会指点你徒弟几招的,她还挺努力,讨厌我还天天在我面前晃悠,司马昭之心啊。”
“不愧是你徒弟。但这回你有点不像你哦,柳月。”曾瑛装模作样感慨一句,溜走。
-
直到启程回天启那天,易文君才见到柳月。
“师父,我好想你,你这些天在忙些什么?我都见不到你。”
易文君如往常似倦鸟归巢,可这次柳月抬手拦住了她,在她扑进面纱下前,胳膊被手掌攥住。
“文君,你快及笄了,师父也该避嫌了。”
一句温柔吐露的话语,却似冰刀般,毫不留情冰冷地扎进易文君心里。
隔了好久终于见到柳月的笑容,在脸上融化,眼中氤氲着雾气。
易文君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柳月对她的态度有这么大的转变。
柳月广袖下的手死死紧握,不让自己下意识去安慰易文君。
见其因自己的疏远而情绪低落,满眼悲伤,柳月心中泛起苦涩。
但这样对文君,对他都好。
曾瑛的话被他放在了心上,在深夜反思之后,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他对文君亦有几分纵容。
他将其归结于第一次收徒上。
文君如今年岁渐长,又有与天启皇室的婚约在身,若是有流言蜚语传出,对文君是一种伤害。
柳月疏远的方式彻底,来的时候同乘一轿,回去的时候,易文君有单独一辆豪华的马车,里面还有床铺,小桌,安排之人显然用了心。
【系统,我是不是被推开了?】
易文君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躺在马车的小床榻上,向着她信任的系统确认。
系统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良久。
【文君,或许你师父有迫不得已的理由。】
【迫不得已的理由就是我要及笄了,他该避嫌了。】
眼泪从眼眶滑落,易文君擦拭脸颊。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个理由。
及笄的时候,系统要离开。还没及笄,师父也要推开它。
系统住在易文君的意识里,接受到她的所思所想。
文君很聪明,在它各个世界绑定的宿主里排得上前,但她没有一对爱她的父母。
在她小的时候,它或许还能骗骗她,可七岁那年,谎言被打破。文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起来,她越长大,系统越觉得她不再需要它。
它应该为此感到高兴,但又难免会难过,这种情绪系统很少有。
一种意外的情绪,就像意外错绑到文君一样。
许是因为它早就告诉过文君在及笄的时候它会走,所以文君懂事后才会渐渐疏离它。
它怎么会不懂。
文君只是不想被毫无征兆地抛下,难以适应地,像初见时的思念与恐惧。
【文君,能永远陪在身边的人很少,你要学会告别。】
它已经很少很少,告诉文君该怎么做。多数时候是文君自己出主意赚取伤害值。
而它会在其得意的时候夸奖她,在其受伤的时候关心她,在其着急的时候安慰她,在其颓废的时候鼓励她,在其痛苦的时候替她分担......
柳月给它提了一个醒,文君快及笄了,它快走了。
该怎样告别,才算了无遗憾。
床侧摆着几本诗词,念书的人却没有来,易文君半靠在车墙上,翻开书,横竖睡不着。
最后在系统的念诗声下才闭上眼,不太安稳地睡着。
车帘轻轻掀开一角,扁扁的月,轻盈的光洒落,顺着车帘的一角溜进车内。
车帘落下,月光隐默在窗边。
-
影宗的秘药已经不用吃了,没有回影宗的必要。易卜派洛青阳来学堂请易文君回去。
易文君乐得回去,她和柳月自从回到学堂后,便很少见面了。
就连灵素都看出来两人的不对劲,以往那个爱撒娇的徒弟和纵容的师父,仿佛从来没有存在。
如今公子除了亲自检查文君小姐的课业,做批注外,以往亲自传授的刀法,如今都是四处淘来刀法剑谱,让她带给文君小姐。
“让我出席景玉王第四子的百日宴?”易文君笑出了声,还是易卜会给人找乐子。
“我敢去,你敢让我去吗?”易文君神色坦然,望向易卜。
易卜脸色一黑,“你若是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别怪我届时不讲父女情分。”
“我们有什么父女情分?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那张老脸,沾不住。”易文君掸掸衣袖上的灰尘。
易卜怒气上涌。
“师父!师妹不去也好,毕竟师妹还没有嫁入景玉王府,这样对师妹名声不好。”一边沉默的石像开口,低头拱手,模样恭敬。
还没过门的小老婆,上赶着去给对方儿子过百日宴,传出去确实不好听。
易卜也只是想让易文君多多吸引景玉王的目光,免得景玉王失去了对易文君的兴趣。
再好的容颜,时间一久,记忆便会黯然失色。
易文君头也不回地走了,本想在易卜出手时,脱刀而出,毕竟她也想验证验证所学的本事。
谁知道没有机会。
百岁宴没有去参加,陈淇睿的生辰倒是被邀请了去。
陈淇睿送过她长命锁,她怎么也该回礼。
但陈淇睿喜欢什么,她还真不知道,她总不能提着万全的头去送他。
到时候不知是欣喜若狂,还是胆战心惊,当然她也干不出来。
她连鸡都没杀过,按照系统的话——儿童不宜。
所以她找到铁匠铺,誓要其做出一个威力无比的弹弓。
弹弓很沉。
“易文君,我要离开天启去梅山拜师了,你是最后一个知道的。”陈淇睿摸着手里沉沉的弹弓。
又是告别。
“哦。”易文君应了一声。
“就哦!你什么意思!还是不是朋友,你不该哭一哭吗?小圆他们哭的可惨了......”说着说着陈淇睿自己哭了。
“哇,我不想去拜师,梅山好远啊,听说梅山老怪吃小孩,外祖父为什么和他认识啊,还一定让我去拜师!”
原本还沉默寡言的易文君此刻满脸嫌弃,伸手拍拍陈淇睿的肩膀。
稳重开口,“那你一定不要被吃了,我在天启,很想你。”
陈淇睿哭得更大声了。
这下易文君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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