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舒服

酒水上得很快。

陈楚然轻轻晃动着杯中的液体，身体微微前倾：“说说你吧，筱筱！你现在还在画画吗？在哪里高就？”

她的问题接连不断，语气热络。

林筱筱抿了一口水，清凉的柠檬味稍微缓解了她的不适感：“嗯，还在画。主要是和画廊合作，算是自由职业吧。”

“自由职业好呀！不像我们，被工作绑得死死的。”陈楚然表示羡慕，随即话锋不着痕迹地一转，“那……个人问题呢？我们的大美女艺术家，追求者肯定排长队了吧？结婚了没？”

她问得自然而然，像是朋友间最普通的八卦，但那双精心描画过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林筱筱，捕捉着她脸上最细微的表情变化。

林筱筱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

她的话让她想起了季南辰，想起了那本匆忙领回的结婚证。

但这些，她并不想对一个多年未见，已然感觉陌生的朋友和盘托出。

“还没。”她避重就轻地回答，语气平淡。

“真的吗？”陈楚然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又像是意料之中，她轻笑一声，“不会是要求太高了吧？不过也是，像你这么有才又漂亮的，一般男人可配不上。”

她的话听起来像是恭维，但林筱筱却隐约觉得像是在试探什么，转而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毕竟过去了八年，她们早就不是当初那个青涩的大学生了。

“没什么要求，只是没遇到合适的。”林筱筱淡淡地带过，试图转移话题，“别说我了，你呢？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应该发展得非常好。”

陈楚然笑了笑，晃着酒杯，并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又将话题绕了回来：“我嘛，就那样，瞎忙。哎，说起来，你后来……有没有再遇到过以前认识的人？你和那个……季南辰还有联系吗？”

她提到季南辰的名字时，语气显得格外随意，仿佛只是突然想起。

但林听已经觉得奇怪了，她为什么会突然提起季南辰？

她和季南辰谈恋爱时，陈楚然确实知道，但也仅限于知道而已。

季南辰上的是医大，并不同校。

加上她和季南辰都不是喜欢高调秀恩爱的人格，与彼此朋友圈的交集并不深。

她记得，当初也只是季南辰来学校接她，他们见过一面而已。

要不就是她和季南辰的合照偶然被她看见过，她记得，陈楚然那时还劝她，不要被美色冲昏了头脑，长得帅的男孩子，不缺女孩子喜欢。

林筱筱抬起头，看向陈楚然。

在昏暗迷离的灯光下，陈楚然脸上的笑容似乎隐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

那种步步紧逼的追问，那种看似关心，实则探究的语气，让她越来越觉得有些奇怪，更多的还是不舒服。

“怎么突然问起他？”林筱筱没有直接回答，反将问题抛了回去。

陈楚然愣了一下，随即掩口笑了起来，仿佛觉得林筱筱的问题很好笑：“哎呀，就是突然想起来嘛！你当时那么喜欢他，后来突然就分开了，觉得挺可惜的，所以好奇问问嘛，毕竟那么优秀又帅的男人，可不多见。”

她的解释合情合理，无可指摘。

但林筱筱心中的那点异样感，却挥之不去。

眼前的陈楚然，浓妆华服，言语热络却带着目的性，与她记忆中的那个洒脱女孩相差甚远。

吧台的方向传来调酒师摇晃雪克杯的清脆声响，冰块撞击着玻璃杯壁，如同林筱筱此刻微微动荡的心绪。

她突然觉得这个环境有些不舒服，她站起身：“你先喝着，我去个洗手间。”

陈楚然愣了愣，随即点头：“好，你去吧。”

林筱筱来到洗手间，准备待会儿找个理由就先回去了，毕竟，和已经不同频的人再聊多少，都是浪费时间。

五分钟后，她从洗手间出来。

回到卡座，她没有坐下，拿起自己的包，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楚然，不好意思啊，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太舒服，想先回去了。”

她找了个合理的借口。

陈楚然先是一愣，但她很快又挂起了关切的表情：“啊？不舒服啊？严重吗？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不用，就是有点累，想回去休息一下。”林筱筱连忙摆手。

“这样啊……”陈楚然没有再过多挽留，只是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语气忽然低落下来，带着点自嘲，“筱筱，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跟我没什么共同语言了？觉得我变了，瞧不起我了？所以这么急着走？也是，我们现在圈子不同了，你们搞艺术的，是看不上我们这种满身铜臭的。”

这话说得有些重，甚至有些突兀的道德绑架。

林筱筱愣了一下，若换做是不熟悉的人，那她直接掉头就走了。

但一想到上学时的那些情意，她还是耐心的解释：“没有的事，楚然你别多想。我只是真的有点不舒服。”

她不想把关系弄得太僵，“今天能见到你真的很高兴，以后我们多联系。”

听到多联系三个字，陈楚然的表情似乎松弛了一些，她重新笑起来：“那就好！说定了哦，多联系。来，既然你不舒服，那就不强留你了，不过再见之前，我们再喝一杯吧？算是庆祝我们久别重逢！”

她说着，举起自己的酒杯。

她端着酒杯，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林筱筱只好拿起自己的杯子：“好，恭喜重逢，下次再好好聚。”

“下次再聚！”陈楚然笑靥如花，与她轻轻碰杯。

林筱筱仰头，将杯中的柠檬水慢慢饮尽。

味道似乎有点淡淡的涩，但并未多想，只当是柠檬泡久了的缘故。

放下杯子，林筱筱再次道别：“那我先走了，你慢慢喝。”

“好，路上小心哦！”陈楚然坐在卡座里，笑着对她挥挥手。

林筱筱转身朝着清吧门口走去，刚走出几步，忽然觉得头似乎有点发沉，一阵轻微的眩晕感袭来。

是太累了吗？

还是低血糖了？

她甩了甩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推开清吧沉重的门，夜晚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让她稍微舒服了一些。

她快步走到巷口，来到相对明亮热闹一些的主干道旁。

她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公交站台，她想在长椅上坐下来缓一缓。

走到站台坐下，拿出手机准备叫车。

夜晚的公交车班次稀少，站台只有她一个人。

路灯的光线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周遭是飞驰而过的车流，却更衬得她形单影只。

头越来越晕，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毫无缘由地攫住了她。

她拿出手机，下意识的拨通了季南辰的电话。

听筒里传来冗长的“嘟——嘟——”声，一遍又一遍，始终无人接听。

他说今晚会很晚回来，估计是在忙。

电话自动挂断后，她的心往下沉了沉。

她又立刻拨给了苏苏，同样是冗长的等待音，同样无人接听。

她忘了，苏苏一有案子，忙的连家都不回。

她握着手机，指尖有些发凉。

犹豫了一下，她点开了和季南辰的微信对话框，按下了语音键。

“季南辰，”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虚弱，“我刚从清吧出来，我好像有点不舒服，头很晕……现在......在湖滨路这边的公交站等车……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辆白色的轿车在她面前稳稳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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