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你别碰我，脏
傍晚，季南辰下班回来，家里静悄悄的。
他换了鞋，听到画室那边有细微的声响，便走了过去。
画室的门开着，他一眼就看到了林筱筱。
她穿着一件沾满了各色颜料的旧围裙，头发用一个大大的抓夹随意地夹在脑后，但显然忙碌中散落了不少碎发，黏在她出了薄汗的额角和脖颈上。
她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画布，手里拿着调色板和画笔，时不时上前涂抹几笔。
画布上是一幅色彩大胆浓烈的抽象画，看不出具体形态，却充满了奔放的情绪和力量感。
季南辰没有立刻打扰她，只是放松地靠在门框上，看了一会儿她专注的侧影。
过了几分钟，他才轻声开口：“画了一下午了？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林筱筱像是才发现他回来了，手下动作没停，头也没回地摇了摇：“不行，现在手感正好，不能停。”
她说着，又补充一句：“还不累。”
季南辰笑了笑，没再劝她休息。
他走进画室，来到她身后，目光落在她那些不听话的碎发上。
他伸出手，动作自然地，小心地将那些散落的头发一一拢起，帮她重新别回抓夹里。
他的指尖偶尔不可避免地碰到她颈后的皮肤，带着微凉的触感。
林筱筱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触碰微微顿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任由他帮忙。
头发整理好，她下意识地转过头想跟他说声谢谢。
这一转头，两人的距离瞬间拉得极近，几乎鼻尖对着鼻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四目相对。
画室里很安静。
林筱筱看着季南辰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映着她的样子，很温柔。
她忽然狡黠地笑了一下，然后毫无预兆地踮起了脚尖，朝着他的唇凑近。
季南辰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主动，看着她靠近的脸庞和闭上的眼睛，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顺从地闭上了眼，等待着那个期待的亲吻。
然而，预想中的柔软触感并没有到来，只是脸颊上多了一道滑腻的触感。
他睁开眼睛。
只见林筱筱已经退开了一小步，手里那支蘸满了鲜红色颜料的画笔正得意地晃悠着，脸上带着恶作剧得逞的笑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季南辰愣了一下，抬手摸向自己的脸颊，指尖立刻沾染上一抹醒目的红色。
他低头看了看手指上的颜料，又抬头看向那个笑得像只偷腥小猫的林筱筱。
他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摇了摇头，语气里满是纵容和无奈：“……调皮。”
可他再抬起眼眸时，虽然眼里还带着笑意，林筱筱却敏锐地感觉到那笑意底下藏了点别的东西……有点危险。
她下意识地想往后缩，却已经晚了。
季南辰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稍一用力，就将她整个人带进他怀里。
林筱筱手里还握着那支红色的画笔，猝不及防地直接按在了他雪白的衬衫胸口上，瞬间晕开一大片刺眼的红。
“我的颜料！你的衣服！”林筱筱急了，挣扎着想推开他去看那片污渍，“快放开！都弄脏了！”
季南辰非但没放开，反而就着这个姿势，双臂收得更紧，将她牢牢圈禁在怀里，让她动弹不得。
他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戏谑和浓浓的宠溺：“还是这么喜欢玩……嗯？”
那声尾音微微上扬，听得林筱筱心头一跳，脸上更热了。
她抗议：“谁跟你玩了！快松开！颜料干了就不好洗了！”
“不好洗就不好洗。”
季南辰浑不在意，反而觉得怀里的人又羞又急的样子格外有趣。
他空出一只手，轻易地抓住了她两只不安分的手腕，另一只手依旧环着她的腰。
林筱筱双手被制，更加不服气，抬脚就想踩他，身子也不停地动来动去试图挣脱。
两人就这么在并不算宽敞的画室里推搡打闹起来。
“你别动！哎呀我的画！”
“你先放开我！”
“不放。”
混乱中，不知道是谁的脚绊了一下，或者是撞到了旁边的架子——
“哐当——哗啦——！”
放在旁边小推车上的一排颜料罐被撞翻了好几个，掉在地上，盖子崩开，各种鲜艳的颜料瞬间泼洒出来，溅得到处都是，也毫无意外地溅到了两人脸上、身上、腿上。
动作瞬间停止。
两人都愣住了，看着地上那片狼藉的“色彩盛宴”，又看看彼此身上新增的“抽象艺术”。
安静了几秒。
林筱筱看着他白衬衫上那大片红和新增的几道蓝绿黄，没忍住率先笑了出来。
季南辰也低头看看自己惨不忍睹的衣服，又看看笑得开心的林筱筱，和她围裙上更加五彩斑斓的色块，也绷不住笑了。
得，这下谁也别嫌谁了。
顷刻间，画室里弥漫着松节油和颜料混合的独特气味，地上是一片狼藉却绚烂的色彩。
两人看着彼此身上的“战绩”，忍不住笑作一团。
笑声渐歇，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季南辰看着她笑靥如花、眼眸亮晶晶的样子，心头一动，下意识地就低下头。
林筱筱察觉到他的意图，看着他靠近的、同样沾着点点颜料的脸，下意识地偏开头，脱口而出：“你别碰我，脏。”
她指的是两人身上未干的、五颜六色的颜料。
然而，这句话说出的瞬间，季南辰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他脸上的笑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眼神里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慌乱。
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立刻松开了环着她的手，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垂下眼眸，不敢再看她。
她嫌他脏……还是……嫌弃……
林筱筱看着他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反应，也愣住了。
那副样子，像是做错了事被主人呵斥后的大型犬，透着无声的委屈和低落。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可能被他误解了。
她心里一急，赶紧上前一步，想要拉他的手，又想起自己手上也全是颜料，只好停下动作，解释道：“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们身上都是颜料，弄得到处都是，黏糊糊的不舒服。”
她指了指他胸口那片惨不忍睹的“抽象画”，又指了指自己花猫一样的脸：“你看，都弄成这样了，先去洗个澡换个衣服吧？”
季南辰听到她的解释，眼神里的慌乱稍微褪去一些，但那份小心翼翼的低落感还在。
他愣愣地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干涩：“……好。”
他像是为了弥补什么，又急忙补充道：“你先去洗。这里……我来收拾。”
说完，他转身就去拿打扫工具。
林筱筱看着他有些仓促和僵硬的背影，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有点酸，又有点软。
他现在，似乎比她想象的要脆弱得多。
他好像……真的变了好多。
不再是大学时那个冷淡疏离、骨子里透着绝对自信的少年。
现在的他，尽管外表还是一样冷言寡语，但身上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易碎感。
会因为一句无心的话而瞬间慌乱低落，会因为她一点点温和的解释而小心翼翼，会因为她没有推开他而显得如释重负。
林筱筱站在原地，思绪渐渐飘远。
是父亲突然去世后变成这个样子的吗？
还是在德国，发生了其他的事？
仔细想想……也是。
他父亲病了那么久，反复治疗，最终却还是......
那八年，对他而言，是怎样的煎熬？
没有人分担，没有人倾诉，甚至可能连痛苦都要小心翼翼地隐藏起来。
在这样的重压下，人怎么可能不发生改变？
那些曾经的骄傲和锐气，或许早已被现实磨平了棱角。
林筱筱的心口泛起一阵细细密密的疼。
她深吸一口气，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身走向浴室。
洗完澡后，林筱筱擦着头发走下楼梯，发现画室那边已经恢复了整洁，地面也光洁如新。
但季南辰却不见了。
“季南辰？”她擦着头发喊了两声，空旷的客厅里只有她的回声。
她拿起手机正准备打电话，大门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接着门被推开，季南辰走了进来。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家居服，头发也是湿漉漉的，看起来刚洗过澡。
“你去哪儿了？”林筱筱随口问道。
“去对面拿了套衣服，顺便冲了个澡。”
季南辰语气自然地回答，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毛巾，帮她擦着还在滴水的发梢。
他的动作轻柔，指尖偶尔划过她的头皮，带来一阵舒适的麻痒。
林筱筱享受着他的服务，没太在意他特意跑去对面洗澡的细节，脑子里想着更实际的问题：“晚上吃什么？我饿了，点外卖吧？我想吃披萨。”
她话音刚落，季南辰擦头发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忽然俯身凑近，湿漉漉的头发蹭到她的脸颊，带着清新的沐浴露香气。
他目光沉沉地锁住她，声音低哑，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欲望：“不想吃饭。”
说着，唇几乎要贴到她的耳垂，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敏感的肌肤上：“......想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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