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人间炼狱
李知涯没有丧失希望。
钟娘子、侯道长、曾秃子、王大哥、吴振湘、堂口那么多弟兄……还有张静媗那个鬼精的小丫头!
这么多人,最多不超过三天,一定会有人察觉他失踪了。
一定会想办法找到他,营救他!
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活下去,撑到救援到来。
李知涯深吸一口带着霉味和污秽气息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身上的剧痛稍缓,他终于积攒起一些力气,支撑着抬起头,环视这间囚室。
环境倒算明亮——
毕竟有三面都是围栏。
光线从高处一扇铁窗栅栏里透进来,照清一张张人脸。
就是过于拥挤。
牢房里不止他一个,挤着三十多个形容枯槁、衣衫褴褛的囚犯。
狭窄的空间里塞了不下三十个囚犯,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一双双眼睛在阴影里望过来,或死气沉沉如同潭底淤泥,或怨毒如同蛰伏的毒蛇,或害怕得瑟瑟发抖,或空洞茫然仿佛早已失去灵魂。
还有一两双,闪烁着一种随时可能爆发的、危险的疯狂。
一种新情绪缓缓爬上李知涯的心头,暂时压过了疼痛和计划——
恨意。
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的恨意。
他恨那些冷酷的守卫,恨那些毒打他的以西巴尼亚士兵,恨那个变态的黄胡子军官,恨那个粤语翻译的走狗嘴脸……
更恨那个笑靥如花、心肠歹毒的婊子!
他恨不能将这些人生吞活剥,剥皮揎草,方能稍解这心头之恨!
然而,在实行任何报复之前,他必须先忍受这囚笼里的罪。
恶臭的空气、发霉的墙壁、饥饿的肚皮、周围的危险,以及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绝望。
李知涯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血腥味。
目光随之重新变得冰冷而锐利,像一头落入陷阱却并未放弃撕咬的狼。
活下去。
然后,让他们付出代价!
只不过,在此之前,他必须忍受这堪称炼狱的环境。
在囚室里,汗臭、霉味和伤口溃烂的腥气混杂在一起,凝固成令人作呕的空气。
人们摩肩接踵,连转身都得提前缩肩收腹,含糊地嘟囔一句,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冲突。
李知涯早听说过。
吕宋这地方,得天独厚,自古以来从没有因天灾饥荒饿死过人——
但监狱除外。
这里有的是人为的饥荒。
每天两顿稀薄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几粒米沉在碗底,与其说是食物,不如说是吊着最后一口气的盐水。
纯粹是为了延长痛苦,看着这些被困住的野兽慢慢枯萎。
他亲眼看见一个原本块头不小的汉子,像是练家子出身,进来时还有些肌肉轮廓。
不过几天工夫,那点肌肉就像阳光下的雪一样消融了。
这汉子眼窝深陷,肋骨根根分明,很快便萎顿在墙角,只剩下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守卫巡逻的脚步声响起,皮靴敲击石面,带着一种悠闲的残忍。
一个守卫注意到墙角那奄奄一息的汉子,咧开嘴,用手中的硬木棍戳了戳那人的肩膀,又加重力道捅了几下。
汉子发出一声模糊痛苦的呻吟,身体抽搐了一下。
守卫们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表演,哄笑起来。
那汉子被剧痛激得猛地睁开眼,浑浊的眼珠里爆出一丝濒死的凶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竟挣扎着想去抓那棍子!
这一下,守卫们的笑容更灿烂了。
又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发泄兽欲的玩具送上门了!
牢门打开,三四个人涌进去。
棍棒和皮靴如同雨点般落下。
直到那汉子彻底没了声息,像破布一样被拖了出去,在地上留下一道模糊的污痕。
空间似乎瞬间宽松了一点点,很快又会被新的“倒霉蛋”填满。
李知涯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就在不久前,他也曾差点成为“玩具”。
一个守卫故意用棍子扫他的伤腿。
剧痛和屈辱瞬间冲垮理智,他几乎要不管不顾地扑上去撕咬!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枯瘦但异常有力的手从旁边死死攥住了他的手腕。
是一个沉默的老囚犯,头发花白,脸上纵横着岁月的沟壑和苦难的印记。
老人没说话,只是看着他,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波澜。
然后缓缓地、极其坚定地摇了摇头。另一只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
意思再明白不过:忍下去。别给他们借口。
李知涯胸膛剧烈起伏,硬生生将那口恶气压回肺里。
就在这时,对面囚室突然爆发出一阵骚动!
一个同样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犯人,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夺过一名守卫的棍子,嘶吼着疯狂砸去!
可惜,饿得太久,动作早已变形迟缓。两下都砸空了。
守卫们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纷纷露出那种瘆人而期待的“微笑”。
机会又来了。
牢门被粗暴打开,更多的守卫冲进去,轻而易举地制服了那个反抗者。
哭喊、咒骂和兴奋的吼叫混杂在一起。
那犯人被拖死狗一样拖出了囚室。
一瞬间,李知涯这间牢房里所有还能动弹的犯人,仿佛听到了无声的指令。
全都挣扎着挤到靠近走廊的铁窗边,努力向外张望。
连那个拉住他的老囚犯也挪了过去。
李知涯心下疑惑,也忍着痛凑到缝隙处。
外面是一个不大的石砌广场。
几个守卫将那个仍在挣扎咒骂的反抗者拖到广场中央。
那里立着一架粗糙却坚固的木制刑具,像个巨大的十字支架,中间横着一根可以转动的木杠。
反抗者的双手被反绑,然后套在木杠两端。
两个体格粗壮的守卫一左一右,抓住木杠的末端,开始像推磨一样,狞笑着用力转动!
“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瞬间撕裂了监狱沉闷的空气。
李知涯眼睁睁看着那犯人的双臂被绳索和木杠以一种违反生理的角度极度扭曲、拧转!
他甚至能隐约听到骨骼和肌腱发出的咯吱声!
惨叫很快变成了破裂的嗬嗬声,最后彻底消失。
那犯人的脑袋耷拉下来,两条胳膊以一种可怕的角度软软地垂着,显然已经彻底断了。
鲜血从撕裂的皮肉和绳索间渗出。
守卫们松开手,拍了拍,像完成了什么日常工作,说说笑笑地走开了。
竟任由那受刑者就那样挂在刑架上,在正午逐渐毒辣的日头下曝晒,如同一块被丢弃的破布。
窗边的囚犯们沉默地看完全过程。
然后慢慢地、麻木地退回各自的位置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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