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斗词

晚上回来其实也没啥事，先出出进进瞎晃悠了一气，然后坐在床边无所事事。心里闲的发慌，拿了洗脚的洗脚盆盆出去到水房接了点凉水，到宿舍提了一下几个暖水壶，总算清理了点热水出来，倒进去，端到地雷的床旁边，开始泡脚。

“还有热水吗？”张晗也是接了点凉水进来，看到我在洗脚，开口问道。

“没了，就剩一点了，我都倒完了。”

“靠，你就不会留一点啊，这么冷的天，怎么洗啊？”张晗有些不满地嚷嚷道，也是将洗脚盆坐在另一边没人的床位上。

“你个傻缺，那么点热水够两个人洗吗？”我鄙视地看着他，不再说话。

“恩？吕小伟，你在做什么？还有什么作业吗？”看到靠近窗户的吕小伟半靠在被子上，拿了题册在做，我很是惊异地问道。

“明天不是有政治课吗？星期一老师布置的作业还没写呢，现在在补？”

“政治有作业？”我猛然间回过神来，我怎么就不记得了。

“对啊，四道选择，两道问答题，就是上次上课宏观调控那部分。”吕小伟嘴上在回答我，手里也不闲着，正认真地做着习题。

“靠，我都忘了。地雷，你写了没？”

“没呢，没事，明天早餐时间补上不就行了。”张晗这么一说，我倒是释然了，总算有和我一样的，顿时轻松不少。

也是自己太过杞人忧天了，作业嘛，补上就好，就得着大惊小怪吗？

后来证明我高兴过头了，早餐的时间因为临时有事，结果给忘了。等到涛哥检查到我的头上，摊开自己的题册，老老实实说自己没有写，立马引来了一顿训斥。

十二月的天气，透着凛冽的寒风，再禁不住这样的侵袭，很多人渐渐穿上了厚点的衣服。当然也有一些只图风度，不要温度，只不过毕竟是少数。

在老妈的叮嘱下，我也是全副武装，外套也换了件厚点的衣服。我坐在教室里，窗户已被关的严严实实的，但还是抵挡不住冷空气的袭入。

一大早的时候，天就灰蒙蒙的，没有丝毫的光亮，压抑着人的整个心脏，没有办法呼吸。教室里有低声窃窃私语的，也有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大部分的人都是认真地学习。

这节课是活动课，当然所谓的活动课只限于教室内，在学习中的活动。与其说是活动课，倒也绝对算的是自习，唯一的好处就是没人管，倒也乐得自在。

正看着手中的数学题，有些发呆，函数类的，太过抽象，没有头绪。一旁的孔建军在做历史习题，过了一会，递给我一张纸：“看看，评价一下，怎么样？”

我拿过来一看，上面是一首词。不要意外，这段时间语文课上闲的无聊，先是他起的头，写词，就是照着古人的名篇仿照着写。

可能很多人觉得有些不懂半斤八两的，这纯粹是拿出来丢人。但我不同，以前时不时也写诗，现代诗我写，古诗也写，什么五言律诗七言绝句，都是试着写过的。

效果是很多地方勉强押韵，但意境远远不够。甚至你给人看，他会反过来问你一句：你，这写得什么东西？

这话有些令人气馁，但却总是乐此不疲，很多时候上课听不进去，便用这样的方式来消遣。写出来的大多都是狗屁不通的，现在听孔建军说是要染指宋词，觉得十分有意思，想要尝试一番，试试自己的半斤八两。

他的字有些中规中矩，比我的好多了，上面的是中性笔写的词，词牌名为《蝶恋花》。

“独倚孤蓬夜沉沉，倾尽风声，默默会心意。幽林月色清光里，黯然谁知天无际。却将飘零付一曲。箫音如梦，休把旧事提。竹桨浅浮终朽木，渡尽千帆难渡人。”

我不知道怎么评价，倒也还算勉强，不过我有些不服气了。其实在课堂上也是这样，谁也不服，直接你来一首，我来一首，然后比比，我们将这叫“斗词”。

我不说话，将他写的这首《蝶恋花》压在胳膊底下，撕下一张白纸，拿出课本，把那些词看了一遍。托着腮帮，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思虑了好久，这才刷刷几下动笔。

不过毕竟不是写词的，没有这墨水，也是边想边写，完全有拼凑的嫌疑。

好一会的功夫，我才算是完工，将写好的摊放在他眼前，语气有些瑟道：“那你看看我写的怎么样？”

我的语气具有挑衅的感觉，他本来见我没做评价，转过头去写作业，等我将手上的东西写好放在他面前，他这才拿着看起来，说真的，我的字真不咋的，从小到大，家里人说，老师说，都觉得我写的字太丑了。

他们想让我改过来，倒是买过两三本字帖，也练过一段时间。只不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过了很长时间，我还是“外甥打灯笼照舅（照旧）”。

我是仿照辛弃疾的一首词写的，名字就是《青玉案无闲》，词的内容如下。

“秋风吹落梧樟树。尽飘零，叶如云。陋茅草也衾薄。雨打耳听，波光流离，寒意吹酒醒。碧影春翡翠。牧笛声响醉田鸡。不知来时无归路。回眸远望，故乡犹在，梦里云烟处。”

他拿着看了一会，很是赞许道：“恩，不错，有进步。”

“那是当然的，也不看我是谁。”

我有些得意洋洋地拍了拍胸脯，趾高气扬地说道。结果这厮回了一句：“我也就是随便说说，别当真。”

尼玛，听得一阵窝火，再想理论，这厮已经转身去做习题了。既然这样，我也不能太过颓废了，拿过自己的那道函数题，慢慢思考起来。

该死的，脑细胞都快消耗光了，这道函数题竟然还是没有丝毫头绪，难道自己真的没有数学天赋？又有些不甘心，在草稿纸上乱画一气，还是选择放弃。

还是等会做完了再问别人好了，这样下去更浪费时间，我如此自我安慰着。

这样的天气，透着嗖嗖而进来的冷风，我瑟缩着，蜷曲地靠在书桌上。心中莫名的烦躁，这样的破天气也影响着我的心情，那本来还算白净的草稿纸已变得面目全非。

正心神恍惚间，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哇塞，下雪了。”

“真的？”

“今年的第一场雪啊！”

“不知道能下多少，不然就可以打雪仗了。”

教室里一下子热闹起来，每个人的目光充满热切，足够融化掉寒冰。毕竟才正值青春，对于雪的热爱，是发自肺腑的向往的表达。

我撇过头，透过那明净如洗的玻璃，看着窗外的风景。嗬，好美的风景，好美的雪，这样一瞧，心中的郁闷烟消云散。

纷纷扬扬鹅羽般的雪花洒落，身姿曼妙轻盈，像是天使在舞蹈。片片洁白的花瓣随风飘着，越过树梢，飞过天际，落在地上，转瞬没了踪影。

有些雪直接随风落在窗户玻璃上，紧紧地贴在上面，像是在亲吻。更多的像是好奇地孩子，看着教室里的人，可能就连它们也不明白，为什么里面的人看向它的目光那么热切，仿佛是要将自己的身心融化，让自己迷失在那样的目光里。

正在大家心情热切，无处发泄的时候，下课铃声如期而至。这个时候的下课铃声可谓好比一场及时雨，只听不知哪个角落传出一阵惊天的狼嚎，再见一道身影飞速冲出教室，那架势，活像是刚刚越狱出来的逃犯。

有了第一个，自然就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一个个冲出教室，遗留下了一批正在题海中挣扎沉浮的有为青年，当然还有一些正忙着跟周公下棋，自然没时间出去。一晃神的功夫，整个教室的人下去了大半，我也顺着人群下楼去。

不是我随波逐流，没有主见，而是我实在爱极了这自然的小精灵。轻柔的，像少女的眼神，轻盈的，像翩然起舞的舞蹈仙子，洁白的，像是那碧天里的白云。

俄倾白羽落凡尘，疑是嫦娥舞翩云。此景只恐天上有，散入清梦了无痕。金樽玉皿留不住，上天福泽润苍生。饮罢浊酒书狂意，一纸词章更无穷。这样的雪景，这冬天里的第一场雪，美轮美奂，疑是瑶台仙境，不似凡间寻常的，恐怕这也是梦里才能看到的吧？

后操场的人很多，将近二十岁的人，却像是半大的孩子，在雪中笑着，闹着，无所顾忌。明明班里的人都下来了，可这里却不见人影，我独自一人，在这样的雪里行走，将整个身心融入到这美妙的自然中。

每过一处，自成一片世界，那身后的景，独属于我一个人。我静默着，没有语言，抬起头，那小小的白色花瓣顺着风乱舞，有些调皮，有些可爱。

会有那么一两片顺着衣领，落在脖子上，凉嗖嗖的，像是爱人的一个吻。也会顽劣十足，落在眉毛，或者睫毛，轻轻地抖动，便就掉落。

可能你会来不及躲避这样的挑逗，然后它就会落到眼球上，凉凉的，清爽极了。我静默着，看着那些笑闹这的，便觉得这就是一场享受了。

伸出双手，任这洁白的花瓣落在手心，伴着体温，顺着手掌的纹络慢慢消失不见，独留下一串晶莹透亮的水滴。这个时候的冬天是静谧的，也是优美的，没有深秋的凄婉沧桑，也没有深冬时节的冷冽刺骨。

像是爱人的怀抱，柔柔的，暖暖的，不会太过冷酷，也不会有痴狂的热切。他就是这么温柔的，不增一分，不减一毫，真正的恰到好处，深入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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