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他不是后悔了，只是害怕了

第五十二章  他不是后悔了，只是害怕了

车窗外的霓虹光带被无限拉长，流光溢彩，却又转瞬即逝，像一场抓不住的梦。

苏沫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视线并没有聚焦在哪一处，只是任由那些光影从眼底掠过。

车厢内很安静，只有引擎平稳的低鸣和陆聿珩指尖轻叩方向盘的细微声响。

陆承川那张阴沉的脸，像一块甩不掉的牛皮糖，黏在她的思绪里。

他看她的眼神，不再是过去那种带着施舍和优越感的漫不经心，而是掺杂了太多晦暗不明的东西，像一潭搅浑的死水，让人心里发毛。

“你有没有觉得，”苏沫终于打破了沉默，她侧过头，看向身边专注开车的男人，“陆承川……好像不太对劲。”

陆聿珩目视前方，嘴角却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像是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

“怎么，怕他报复你？”

他的语气里带着点揶揄，却并不让人讨厌。

苏沫诚实地点头：“他那样子，像是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我只是退个婚，又不是掘了陆家祖坟，至于吗？”

“至于。”陆聿珩的回答言简意赅。

他打了一把方向盘，车子平稳地汇入另一条车道，声音也随之传来，清冽又笃定：

“对他来说，你退婚，比掘陆家祖坟的性质还要恶劣。”

苏沫有些不解，眉头微蹙。

“他不是后悔了，至少，不是后悔失去了你。”陆聿珩的声音在静谧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穿透力，“他是后悔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用一种更通俗易懂的方式向她解释。

“这么多年，你对他的喜欢，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他觉得你苏沫非他不可，这辈子都只会跟在他身后。所以他才敢那么放肆，把宋知意带到你面前，他甚至可能觉得，就算你知道了，闹一闹，最后还是会妥协。”

陆聿珩的侧脸在明明灭灭的光线下显得轮廓分明，他说话的语速不快，却字字诛心。

“他大概是想，家里有你这么个门当户对、对他死心塌地的未婚妻，外面有宋知意那么个温柔解语花，日子过得跟古代皇帝似的，多舒坦。他想跟宋知意玩玩，但绝对没想过要娶她，毕竟宋家的门楣，还入不了老爷子的眼。”

“他以为自己是情圣，能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结果没想到，你这个最稳的棋子，直接掀了桌子。”

陆聿珩的分析，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将陆承川那点可笑又可怜的自尊心剖析得淋漓尽致。

苏沫听得有些出神。

原来是这样。

她一直以为陆承川多少对她有点感情，哪怕不多。

现在看来，那不是感情，那是宠物主人对宠物的占有欲。

一只听话的猫，忽然有一天亮出了爪子，抓伤了主人，主人感到的不是心痛，而是被冒犯的愤怒。

“所以，他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是发现皇帝当不成了，美人和江山，哦不，是前未婚妻和情人，哪个都控制不住了？”

苏沫想通了关节，忍不住带了点嘲讽的语气。

“可以这么理解。”陆聿珩轻笑出声，“煮熟的鸭子飞了，他当然不甘心。更重要的是，他被你摆了一道，又被老爷子当众敲打，面子里子都没了，能高兴才怪。”

这番话说得苏沫心里舒坦了不少，之前那点因为陆承川的阴郁眼神而产生的不安，也消散了大半。

她甚至有点想笑，觉得陆承川这人，真是又蠢又坏。

但她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我总觉得，他不会这么轻易罢休。”苏沫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他那个人，从小被惯坏了，睚眦必报。我怕他背地里憋着什么坏水。”

“他不敢。”陆聿珩的语气斩钉截铁。

他瞥了她一眼，眼神沉静而有力，

“至少在我们的婚事定下来之前，他不敢。老爷子的话，他不敢不听。他要是敢在这节骨眼上对你做什么，不用你动手，我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

最后那句话，他说得云淡风轻，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强势。

苏沫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车内的气氛，因为“我们的婚事”这几个字，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她看着前方不断变换的红绿灯，光点在瞳孔里跳跃。

直到车子在一个路口停下，等待红灯，她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转头看向陆聿珩。

“陆伯伯说我们结婚的事……”她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一丝迟疑，“你是认真的吗？”

问出这句话，她感觉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

红灯的光晕透过前窗，在他脸上投下一片温暖的红。

陆聿珩没有立刻回答。

他没有看她，而是直视着前方的倒计时数字，仿佛在思考，又仿佛只是在等待。

直到绿灯亮起，他重新发动车子，才开口。

“到了这个年纪，是该考虑稳定下来了。”

他的回答很平淡，没有海誓山盟，也没有甜言蜜语，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成年男人对自己人生的规划。

但苏沫却觉得，这比任何虚无缥缈的承诺都更让她安心。

他确实是认真在考虑这件事，而不是像陆承川那样，把婚姻当成一场交易或一个后备选项。

“你呢？”他忽然反问，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有什么顾虑？”

车子已经驶入了苏沫家所在的小区，车速慢了下来，在昏黄的路灯下缓缓滑行。

苏沫沉默了。

顾虑？

她的顾虑太多了。

她怕自己重蹈覆辙，怕自己再次看错人，怕从一个坑跳进另一个坑。

陆聿珩看起来确实比陆承川可靠太多，他成熟、稳重、有能力，还有一种让人信服的气场。

可她刚刚才结束一段长达数年的、自我感动式的单恋，整个人都处在一种疲惫和茫然的状态里。

她还没有准备好，立刻投身到另一段需要她付出精力和信任的亲密关系中。

车子在小区楼下稳稳停住。

陆聿珩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却没有催促她下车，只是侧身看着她，耐心地等待她的答案。

他的目光很深，像深夜的大海，看似平静，却蕴含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

苏沫避开了他的视线，低头看着自己放在膝上的手，指甲修剪得干净圆润。

“我……”她嗫嚅了一下，感觉喉咙有些干涩。

最终，她还是鼓起勇气，轻声说：“我可能……还没准备好。”

说完，她有些不敢去看陆聿珩的反应，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怕他会觉得她在拿乔，或者觉得她不知好歹。

然而，预想中的失望或者不耐烦都没有出现。

耳边传来一声低沉的回应。

“没关系。”

苏沫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

“不着急。”陆聿珩的表情很平静，甚至还带着一点安抚的意味，“你刚从一段糟糕的关系里走出来，需要时间。我等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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