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八百万，仁至义尽

第五十五章  八百万，仁至义尽

病房里静得可怕，只有医疗仪器发出的轻微滴答声。

林晚晚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煞白转为一片血色全无的惨白。

她像是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所有的伪装和楚楚可怜，都在“八百七十万”这个冰冷的数字面前，碎成了齑粉。

她不敢相信，这些话会从她一直敬慕、爱恋的阿衍哥哥口中说出。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把他们之间的情分，用钱来衡量？

“所以，”陆聿珩的声音还在继续，不带一丝情感的温度，“我希望你能明白你的位置，也希望你能有成年人该有的分寸感。不要再做这些让人误会，也让我困扰的事情。”

“不是的……”林晚晚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拼命摇头，眼泪再次决堤，“不是这样的，阿衍哥哥……你是不是因为她？是不是因为这场商业联姻，你才要跟我撇清关系？”

她的手指颤抖地指向一旁始终沉默的苏沫。

“你怕她误会，所以才说这些话来伤我，对不对？”

林晚晚哭着，一步步向他逼近，情绪激动起来，

“阿衍哥哥，你忘了你以前对我多好了吗？只要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给我买；只要我受了委屈，你都会替我出头。如果只是因为商业联姻，你不用这样的！我不在乎你有没有钱，我什么都不要，我愿意跟你一起吃苦的！”

这番深情款款的表白，若是放在别的场合，或許还能感动一两个人。

但此刻，听在苏沫的耳朵里，只觉得无比讽刺。

跟陆氏集团的继承人吃苦？

她怕是对“吃苦”这两个字有什么天大的误解。

苏沫心里有些一言难尽。

她能理解林晚晚这种从小被照顾、从而产生依赖和爱慕的心情。

可如果对方已经明确拒绝，还这样死缠烂打，甚至把自己臆想成悲情女主角，那就不是深情，而是拎不清了。

别说是陆聿珩，就连她这个旁观者，都觉得有些看不起。

林晚晚见陆聿珩不说话，只用那种冷漠到极致的眼神看着她，心里的恐慌越来越大。

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再次把矛头指向苏沫：

“是不是因为她！阿衍哥哥，你告诉我，是不是因为她的存在，你才不敢承认你对我的感情？”

她越说越激动，仿佛已经认定了这个剧本。

“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以前我每次给你打电话，不管多晚，不管你在做什么，你都会出现在我身边？如果那不是因为爱，那是因为什么？！”

这个问题，问得声嘶力竭，带着一种孤注一擲的决绝。

她坚信，这是她手中最有力的王牌，是陆聿珩爱她的铁证。

然而，她没有看到，陆聿珩在听到这个问题后，那张冰封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抹极其怪异的神情。

那是一种混杂着极致的愤怒、极致的荒谬，最终被压制成一种扭曲的冷笑。

他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

陆聿珩真的快被气笑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泪眼婆娑、坚信自己掌握了爱情真谛的女人，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从心底升起，瞬间盖过了伤口传来的疼痛和胸中的怒火。

“因为什么？”他重复了一遍林晚晚的问题，嘴角那抹冷笑加深，带上了几分自嘲的意味，“因为林叔去世后，林姨后来也去世，你未满十八周岁，林姨怕你被亲戚欺负，拜托我成为你的法定监护人。”

“法定监护人”五个字，像五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林晚晚的脸上。

她整个人都懵了，眼里的泪水甚至都忘了往下掉，只是呆呆地看着陆聿珩，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陆聿珩的眼神没有丝毫闪躲，他迎着她难以置信的目光，将那层她赖以为生的、名为“爱情”的窗户纸，撕得粉碎。

“你打电话说被同学欺负，监护人有义务保护被监护人的人身安全，所以我去了。”

“你半夜发烧，打电话给我哭，监护人有义务保证被监护人的身体健康，所以我送你去医院。”

“你过生日，想要那个限量版的包，作为监护人，在经济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满足被监护人的合理愿望，也并不过分。”

他每说一句，林晚晚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那些曾经被她视若珍宝、反复回味、当作他爱她证据的甜蜜回忆，此刻被他用最冰冷、最理性的法律条文，一条条剖析开来，露出了底下残酷而乏味的真相。

原来那不是偏爱，不是特殊，只是……义务。

“在你年满十八周岁，法定监护关系自动解除的那天起，你算算，我还有没有像以前那样，对你随叫随到？”

陆聿珩的声音平静地像在宣布一个判决，不给林晚晚留任何一丝幻想的余地。

“林晚晚，我为你做的所有事情，都基于‘责任’二字。不是因为喜欢，更不是因为爱。”

“不……不可能……”林晚晚终于崩溃了，她捂着耳朵，拼命地摇头，“你在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是为了让那个女人安心，对不对？”

她像是疯了一样，目光在陆聿珩和苏沫之间来回扫视。

最后，她用尽全身力气，哭喊着问出了那个最想问的问题：

“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她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他能说出哪怕一点点不一样的东西。

哪怕只是“很重要的人”，或者“特别的妹妹”，都好。

陆聿珩沉默了。

他看着她，眼里的厌烦和不耐几乎要溢出来。

他真的很想让保安立刻把这个神志不清的女人拖出去，但他也知道，今天如果不把话说死，以后只会更麻烦。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色沉静如水，却也冷硬如冰。

“以前，”他一字一顿地说，“在我还当你是个不懂事的小妹妹时，我把你当做责任。”

林晚晚的身体晃了一下。

“现在，”他的话锋陡然一转，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你让我觉得……极其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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