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疑云诡谲
失去动力核心的巴哈姆特枯萎得更快，一颗颗的龙头倒在地上，瞬间如抽干水份般颜色淡化，最后随风一吹，作恶了一整晚的巴哈姆特终于消失不见，如同发了一场梦一样。
湿润的，一滴、两滴……
明虎神缓缓抬头，绵密的雨水从天而降，洗净大地，扑灭火头，一阵疲惫感迅速侵入他的身体，他闭上了眼睛，任由雨水打落在他的脸上，他很快就混身湿透，在过去他从不喜欢这种淋雨的感觉，但在今天，不知道是恶战后心情的转变还是他以往根本就未曾用心地感受过的关系，滴滴的雨水打在身上，他觉得很舒服。
手臂一紧，一具动人的温软玉体靠了过来，明虎神睁开眼，见到的是纳兰晴雪的温柔笑脸，他还以一个微笑，轻展右臂搂住她的纤腰。
庆助坐倒在地，张望四周，想看一看并肩战斗了一整晚的成员是否都安好，却怎样也找不到维克迪丝的身影。
叶归舟躺在他身旁不停地喘息，他除了喘气之外身体再也无法作出其它反应，颈部以下都仿佛不再属于他，连小指头都失去了知觉，画戟滚落他都无法察觉，极度的疲劳，体力下降至有生以来的最低点，喉咙干涩无比，他仰起头，尽力地张大嘴巴，贪婪地痛饮从天而降的雨水。
远去的维克迪丝从口袋里拿出烟盒，取出一根香烟，因为下雨的关系，放到嘴边的香烟根本点不起火，她无奈地抬头望天，最后轻轻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一甩那把湿透的茶色长发，叼着没有点着的香烟离去，活跃了大半晚的性感身影在众人的视线外消失在灰蒙蒙的雨幕中。
火焰尽数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扑熄，雨势渐退后只剩下袅袅的轻烟。
晨曦的曙光从天边升起，由那开露的鱼肚白向外扩散，驱去黑暗，令大地与地上的众人都沐浴在一片温柔和煦的晨光之中，曲灵依极目远眺，心情变得无比轻快的她觉得今早的日出是有生以来最好看的。
“星晴，你看……”
愉悦的叫唤戛然而止，曲灵依芳心一颤，妙目环视四周，那道身影已悄悄离去，他的出现很让曲灵依突然，他的离去也同样使曲灵依措手不及，令她原本的好心情顿时跌入了谷底。
再好看的日出，假如无法一起欣赏，那也只是徒具形相的索然无趣。
新元年9995年3月24日北部大陆前田听心流剑术道场
三天前的事件在没有太多人知悉的情况下平息，官方的说法是工业区发生了一场突发的大火灾，原因不明。
宵禁令也在其后解除，凶手落网的消息刊登在当日的报纸上，除此之外不论是侦察、破案过程、行凶动机都没有透露，实情没几个人知道，但不论这个实情到底是怎么样，人们听到这个消息后总算是安心了下来，至于事件中的失踪人员，地方政府对外宣称会加紧调查，暂时当作失踪人口处理，人们对此也只能为他们默默祈祷平安，虽然事实上应该祈祷他们的冥福才对。
午饭间，明虎神看着这份报纸，觉得真是好笑，说了就跟没说一样，全篇都是彻彻底底的官方废话，对于整一个系列事件的目击人之一的他来说，他知道的远比这份报纸上提到的清楚得多，于是他放下了报纸。
叶归舟拿筷子的手都在不停地颤抖，弄得他非常狼狈，他本来是想利用这几天的时间睡觉的，却只睡了大半天就醒了过来，体力也已恢复，就是四肢的无力感及酸痛还没完全消失，但比起那天早上连回来道场的路上也要依靠明虎神背着的状况已经好太多了。
“老夫早就说叶老弟身手不凡，”庆助笑着友好地拍了拍叶归舟的肩膀，道：“果然如此啊！就是体力稍微差了点儿，仍需锻炼啊！”
庆助这两记“重手”真是令叶归舟吃不消，他的力度不大，却教现在的叶归舟肩膀剧痛，只能忍泪赔笑。
明虎神道：“这小子的实力绝不止此，只是他不愿意用‘战神诀’，所以才弄得这副模样，我们何其有幸能够见识到有人特意地以身作则去诠释‘活该’这两个字的意义啊。”
这话说到了叶归舟的痛处，他瞪了明虎神一眼，狠声道：“我靠，老子爱怎么着就怎么着，要你管？”
从那晚开始叶归舟对明虎神的语气就变成了这样，先不说他的说话内容没什么营养，却确实地多了一种气势，从他的表现上已经见到，他不再畏首畏尾，在之前的几天里是根本不可能的，其中原因，除了是因为那一晚才真正与明虎神混熟之外，当中也不能撇除这才是叶归舟真性情的缘故，虽然“战神诀”仍是动摇他内心的心魔，但短短时间有此进步已经很不容易。
“别靠我，我又不是女人，你别把我当成是那个圈子的。”
“噗……”
正在喝味增汤的纳兰晴雪险些就把汤喷得一桌子都是，淑女形象差点被明虎神毁得一塌糊涂的她狠瞪明虎神一眼，说道：“我火了，吃着饭别说那么恶心的事情好吗？”
纳兰晴雪经过那个事件之后也成为了前田道场的食客之一，听闻她住在酒店的庆助很大方地把她留在了道场小住，在这里不得不说的是庆助看着明虎神与纳兰晴雪的表情颇为有点耐人寻味的别样意思，其中也包含了一种了然，前者不说，后者倒是令纳兰晴雪非常纳闷。
“原来明老弟的变化是这个原因啊……难怪了……不，这也是人之常情嘛……”小声的嘟嚷暴露了庆助的想法，对于不了解过去这8年间明虎神到底去了哪里、与寒莲钰发生了关系的庆助，他将明虎神与纳兰晴雪的关系看成是这个样子。
“吃饭了，菜都快凉了……”风花适时小声地说了一句，这倒不是因为她胆怯，而是突然间家里多了个人，而且还是个堪称倾世之色的大美女，相较下处处逊色不少的自己不禁就底气不足了，即使是过了三天，这种情况还是没多大变化。
饭桌上摆满了菜色，可口的土豆沙拉、清爽的烫菠菜、口感软嫩鲜香的炸豆腐、肥美的炭烤花鲫鱼，还有红白萝卜的味噌汤，简直无可挑剔，光是看到就已经令人食指大动，使素来嗜食的明虎神和纳兰晴雪、叶归舟赞不绝口。
风花小时候对明虎神的记忆很模糊，但父亲庆助曾经说过明虎神是一个嘴巴很刁的人，这次风花亲自下厨，生怕明虎神会说出一句“难吃”，现在见三人都在称赞她的料理本事，她很高兴，适才被纳兰晴雪惹起的不快随之抛到九宵云外，然而当她发现，纳兰晴雪虽然口中说着称赞的话，但她的筷子却半点都不动风花下足功夫特意烹调的花鲫鱼。
“这个，我做得不好吃吗？”
众人随风花的话望向了纳兰晴雪，纳兰晴雪秀眉轻蹙，抱歉道：“对不起啦，我不喜欢吃鱼。”
叶归舟恍然，说道：“挑食会影响身体发育的，多吃点鱼肉对身体有好处。”边说着边用抖动的筷子无力地夹起一片鱼肉放进嘴里，那肥美多汁的鲜嫩口感，以独特的炭烧手法将鱼肉的鲜味完美封存，叶归舟觉得这真是人生一大享受，一直梦想着要开食店的叶归舟不禁暗暗下了决定，转头一定要向风花请教。
庆助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闻言忍不住望向了纳兰晴雪玲珑有致、前凸后翘的性感身姿，以及她高挑的176cm个头，说道：“叶老弟确定这话有根据吗？”
这让早已习惯了这种目光的纳兰晴雪也受不了而生气了，“我火了，你们男人是什么东西啊？净要往这方面想！”如此叱喝了一句，纳兰晴雪接着便叹气补充道：“你们以为我愿意呀，人家也是个很贪吃的人啦，只是每次吃鱼都会吐，别说鱼了，连海鲜都碰不了，一放进嘴里就吐，根本吃不下去。”
这么怪异的事情他们倒是头一次听，知道了原因的风花露出了释然又稍带歉意的微笑。
用过饭后的明虎神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百无聊赖的叶归舟在道场的后院走了几圈，忍不住去他房间找明虎神摆龙门阵。
明虎神坐在茶几之前，脸色凝重，似乎在想些什么，因为太专心的缘故，连叶归舟走了进来都不知道。
“在想些什么呢？那么入神？”
明虎神一愕，见是叶归舟，便道：“进来，把门关上。”
叶归舟也是一愕，但见明虎神说得这么认真，便听话地把门关紧，坐到他面前，问道：“什么事？”
明虎神并不是一个神经质的人，至少在某方面不是，他既然表现得煞有其事，想必这事情一定很不得了，否则以他事无不可对人言、完全不在意别人想法的性格，断不会为了不让谈话泄漏而叫叶归舟把门关上。
“我在想那个晚上的事。”
“怎么？那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应该是这样，没错，但是……”明虎神摇了摇头，接着道：“其中有很多地方，我想不明白，有很多地方，都不合理，这事情恐怕不像表面上的那么简单，有很多的内幕，是我们不知道的。”
连续三个“很多”，经明虎神这么一说，叶归舟也隐隐然觉得确实里头大有文章，但要说那里不妥，他又指不出来，单纯是一种感觉，他将这两天里发生的事件从头到尾都回想了一遍，每个细节，连街头卖唱的那个吟游诗人、咖啡室遇到曲灵依、龙星晴踢馆这些旁枝末节都没有遗漏。
“怎么说？”
明虎神把手伸进衣兜里，摸索了一会儿，可是什么都没有拿出来，叶归舟猜想他应该是想抽烟，但因为那一晚上的激战，他的衣服连同衣兜里的香烟都消失了，现在这件黑色风衣是新的，里面当然不会有他想要的东西。
只听明虎神道：“那队人，就是黑袍人的手下，你觉得他们是什么？”
叶归舟想了想，那队人的装备不算太好，基本属于大陆军队的常用配置，可以说是随处可见，便下判断道：“应该是雇佣兵。”
明虎神点头，说道：“我也这么觉得，但这样又不对啊，你还记得维克迪丝找过我们吗？而且据晴雪所说，她也找过龙星晴，那支雇佣兵，假如真的是雇佣兵的话，她不可能不从他们身上着手，以她的能力，要说她查不出什么，我不信。”
叶归舟心忖有道理，他们要刻意保存尸体用作举行黑暗祭祀，这么大量的藏尸，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便问道：“那么他们不是雇佣兵？或者说是维克迪丝在包庇他们？”
“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我清楚维克迪丝的为人，要说她故意包庇他们，这不太可能。”明虎神接着道：“我的推测，他们不是雇佣兵，而是萨克市的地方武装，这次的事件都由城主威加暗中支持着。”
叶归舟眉头紧皱，说道：“但这未免把事情弄得太夸张了吧？即使是这个城的城主，恐怕胆子也太大了。”
“这只是因为我们的出现，破坏了他们原本的计划，你试想一下，换作是你，一个控制不了的怪物，你造出来干什么呢？难道是活腻了？还是吃饱了撑着不舒服，想运动运动？但假如能够控制呢？假如能够控制，并且还可以量产呢？”
明虎神轻轻一笑，上扬的嘴角再次露出他疯狂的笑意，换成是之前，叶归舟恐怕又会背后生寒，但经过那一整晚的并肩作战，他对明虎神的狂态已经不觉得害怕。
他话里的意思不言可喻，回想那个巴哈姆特的惊天邪威，打不死的自愈能力，假如能够控制，先不说能否成功量产，就是仅有一头，也是足以匹敌千军的力量，如果能够量产的话……叶归舟光是想象那可怕情景就头疼，也就难怪威加会干这种事情，毕竟斩破天可以作皇帝梦，其它人一样可以。
“还有一件事，我没有跟你说，”明虎神道：“事件发生那天我问过风花，她说昨天晚上庆助也出去了，是早上才回来的，但在前天他没有表态，维克迪丝也没有过问，你猜是为什么？”
“这只是偶然吧？我也怀疑过你，结果呢？这种事情没有真凭实据之前还是不要下定论。”
叶归舟回想当时的情景，庆助对维克迪丝的态度明显与早上不同，初时他只觉得是形势使然，令他放下成见，但现在听明虎神一说，又觉得不妥了，只是他也怀疑过明虎神，弄得他很惭愧，还险些害死了纳兰晴雪，当然也险些连带害死了自己，所以就以一个过来人的态度明确奉劝明虎神不要这么容易就下结论。
“偶然？在魔法师的角度来看，这世上没有偶然，只有必然，偶然是一个没有意义的名词，即使是看上去最没有意义的事情，内里也肯定有义，只是你无法看清楚，或者你认为与你无关，又或者想不出什么结果，所以才觉得是偶然，也只能用偶然去解释，而对我们这个领域的人来说，并不是这样的。”
“你觉得里头一定有关联吗？”
“不一定有，只是在事情还未完全展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无法释怀，或许庆助当时只是出去散步，或许是有些什么事情要去处理，两件事可能没有关联，仅是我多虑了。”
叶归舟叹了口气，道：“难怪人人都说魔法师都是疯子，照你这么说这世上一切的事情都是必然的、没有偶然？即使是我与你的相遇？与纳兰晴雪的结识？都是必然的？”
明虎神微笑，道：“如果我将这些解释成命运，你会不舒服吗？”
“我不信这个，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叶归舟有点激动了，几乎用咆哮的语调大声道：“我命由我不由天！”
“是吗？”明虎神不置可否，没有再说话，他没有改变叶归舟意志的意思，相反，他觉得叶归舟这种想法很积极，至少比他积极得多。
（命运，是人的选择，它本身确实没有任何形态，甚至并不存在，但你的每一个选择都将影响它的发展，你将来就会明白了。）
叶归舟见明虎神不作声，只是嘴角含笑，眼神中别有深意地望住他，一时他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而就在这时，风花拉开了门，将热茶奉上。
她的表情很古怪，在放下茶杯之后并没有马上离去，只是咬着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明虎神马上就想到风花可能从一开始就站在门外，他与叶归舟说的话她都听到了，便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其实……父亲大人他……”
“明老弟，哎呀，叶老弟也在啊，你们在聊什么？不介意老夫也插一口吧？”
庆助的突然出现打断了风花的说话，明虎神暗叫可惜，只是脸上不动声息，笑道：“没什么，随便聊聊，你也无聊的话我们三个大男人就摆下龙门阵度过这无聊的时间吧！”
风花朝他父亲点了点头，快步走出了房间，叶归舟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他知道风花一定知道点什么，只是庆助进来让她说不下去而已，事后一定要问清楚，否则他怕睡也睡得不安稳。
庆助一坐下，马上向明虎神说道：“明老弟，你的纳兰晴雪刚刚出去了，好像很匆忙的样子，老夫问她去哪里她没有回答，你知道是什么回事吗？”
“我的纳兰晴雪？你别这么说啊，这不是可以用来开玩笑的。”
“明白明白，彼此心照就好，说出来反而不美。”
看来无法改变庆助的想法，明虎神也不想多说，只怕越解释越是显得欲盖弥彰，另一方面，他对纳兰晴雪的举动也颇为在意，她到底去了哪里？
按她的说法，她只是路过这里，接受曲灵依的委托也只是偶然，然而……
真是偶然吗？若说这世上没有偶然，只有必然，那么纳兰晴雪出现在这里，肯定有她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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