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接近遥远

龙翔堡的顶层是一块浮空的军议厅，以军议厅为中心静默地停着一圈龙族高层将官和各长老的坐骑，军议厅中心摆着一幅清晰显示整片龙腾山脉的模型，山川位置，每一个细节都清楚地显示出来，精确无比。

明虎神能从这张模型上感觉到明显的魔力波动，这张模型并非手绘，而是由一种复杂特殊的术式整合构成，会根据龙腾山脉的每时每刻变化而自动改变形态，他根本没见过这种精密的魔法仪器，龙族虽然不会魔法，但龙神留下来的东西却令他佩服不已。

没错，只是佩服，而不是其它特殊的感情，因为他老师伊希斯曾经说过，这世上不存在神，即使存在，你都不会看到，所谓的创世龙神只不过是能力特别强的生物，如果你认为他们是神，他们就是，如果你认为他们不是，他们就不是，而真正的神，你永远无法去否定他。

“晴雪小姐，你能肯定山下有路上去吗？”

多古拉扫视了在场的人员，明虎神三人到了，十长龙死剩的到了，飞龙骑士团的五大军团长到了，各位高级将领都齐集了，他也就不多废话，直接开口问纳兰晴雪详细情况。

“我肯定，”雇佣兵出身的纳兰晴雪对这种军议会并不陌生，她指着地图上海德拉军所在的山峰脚下，示意就在那里附近，道：“我进去过，有大量的翼手龙骑士守卫着，有升降梯，结构跟你们云雾峰差不多，能不能直接上去峰顶我不知道，但可能性很大。”

这时一名女将军问道：“还有更具体的情报吗？”

纳兰晴雪只知道这些，老实回答道：“没有了，但总比爬山壁上去好多了。”

“那就是赌博啊？”

叶归舟接口道：“战争本来就是赌博，即使能够掌握了所有的情报，仍然要看运气，有太多未确定的因素，而我们可以做的只有把握住现有的情报和资源，增加胜算，其它的就要看运气了。”

那女将军闻言一怔，苦笑道：“确实如此。”龙族群雄纷纷点头，他们也没有好办法，只能同意。

战争不能拖太久，拖得越久对龙族的伤害就越大，多古拉望向明虎神，问道：“你怎么看？”

明虎神耸耸肩，道：“跟早上的话一样，让我跟晴雪潜入去破坏结界的动力核心，然后就交给你们了。”

多古拉见明虎神主意已决，也不废话，问道：“你需要多少人？整个龙族任你分配。”

族长的说话令在场的龙族群雄一惊，但也没说什么，他们龙族的人都很简单，族长的话就是绝对的命令，既然多古拉这么说他们就只能听话，加上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们自然提不出什么反对的意见。

明虎神拍了拍多古拉的肩膀，笑道：“不用了，我只需要星晴跟晴雪跟着就行。”

“那我呢？”叶归舟忍不住问道：“你不要我去吗？”

“你留在这里，”明虎神道：“这工作不适合你，你的工作是在结界消失以后冲锋陷阵。”

龙星晴一直在抽烟，并未置喙，他知道自己的能力范围去到哪里，与在场人的相比，他龙星晴只是能力高强的特种兵，却不是将军，他不懂军务，也就不说话。

多古拉点头道：“既然这样，那就这么定了，我现在分配工作……”

然后军议会很快就结束了，要说军议会中最令明虎神惊奇的地方就是叶归舟的军事才能，龙族似乎只习惯于以他们天空制霸的能力与攻击力取胜，什么战略、布阵这些都不太在意，而这也确实是事实，光是他们飞速从天而降地发动奇袭，地上的军队就不是他们的对手，更不用说飞龙骑士的强大战斗力，也难怪他们对这些都不在行。

而叶归舟则适时地出现，从占据战略位置、发动奇袭的时机、进攻方式、列兵布阵到人手分配，都由他一人制定，显出其卓越的军事才能与识人用才的能力，整个分配工作都几乎由他一手完成，多古拉的作用只是下达命令叫飞龙骑士团的将士执行，使明虎神觉得留叶归舟协助飞龙骑士团进行总攻是正确的决定。

龙星晴也只能概叹他不愧是“战神”的后裔。

明虎神这时才想起自己早上跟蒂娅玛特约好晚上跟她聊天，现在看来他要把约会推掉了。

明虎神一个人走在街道上，他本想找蒂娅玛特告诉她今晚的约会取消，但无奈却找不到，身为龙神的蒂娅玛特气息竟然和龙族的平民一样，这就加大了明虎神搜索的难度，云雾峰上这么多人，真要找的话只怕找到下个月都找她不着，明虎神只好放弃了。

云雾十三峰的龙族在修葺着破损的建筑和房屋，人们在温柔的阳光底下挥汗劳作，海德拉军的攻击虽然将他们的家园毁去，将他们的亲人杀死，但并未摧毁他们坚强乐观的朴素心灵，他们正用行动诉说着一个真理：只要人还活着，还能笑、还能哭泣，就能够一次次地从废墟中重新站起，带着希望、迎着明天，活下去。

他看着这一切，比都市里那种繁华更使他感触，荣任于修复房屋的嘈杂让他的心产生一种前所未有过的宁静，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人可以这样活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可以没任何想法就接受眼前的一切，震撼他心灵的这一切。

龙族的人们大多都不知道明虎神的身份，但他帮助龙族击退海德拉军的战斗身影却早已人尽皆知，人们见到他都会停下手上的工作向他热情地打招呼问好，他们已经当明虎神是龙族的朋友了。

善意的眼神，毫不掩饰的友善，真实的情谊，诚挚的谢意，明虎神能从他们的挥手招呼中一一观察感受出来。

于是他微笑，他一直都未试过微笑得那么自然，这么地发自内心。

突然，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从屋上失去平衡摔了下来，在人们的惊呼声中，明虎神反应极快，身形一跃已经把人轻巧地接住，放回地上。

这时明虎神才想到，这是他生命中从未发生过的事情，他从未在完全没有其它想法的情况下出手救人。

在过去，他做的每一件事都只是想着“如果我这要做的话会怎么样”，带着这份好奇有趣的期待，他总想知道“如果自己这样做会怎么样”？，他只要这么一想就会觉得很有趣。

但这次没有，他只想救人，什么都没想。

旁边的人纷纷围聚了上来向明虎神道谢。

“没事吧？”明虎神问那个被他救了的年轻人，但那小子似乎吓着了，听到明虎神的询问只懂摇头，想不到回答。

一名大概是年轻人母亲的龙族妇女激动地握着明虎神的手，一味道谢：“谢谢你，你真是好人！”

好人？明虎神感到不知所措，这个称呼比“老虎”和“霸世邪虎”更陌生，比“疯子”或者“黑色恶魔”更令他莫名所以。

那妇人继续说道：“昨天也是你救了我们一家人，真不知该怎么谢你……”

围观的人们也纷纷附和，有的说明虎神及时在翼手龙骑士的枪下救了他，有的说明虎神驱开火焰让他的家人从火场中逃出。

明虎神从没试过被这么多人感激，心里头一次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懂一味点头，他想说说谢谢的人应该是他，但心中一阵了感动的暖流梗住了喉咙，让他开不了口。

（别这样……这样……我就没立场了……我不是为了你们才战斗的啊！）

明虎神想哭，但他忍住，这种情绪他从没有过，但现在有了，他暗暗发誓：光是那一句“好人”，他将尽一切的努力，帮助龙族击败海德拉，击败那个在幕后要把这个朴素可爱的民族卷入战火的人！

围着他的龙族平民离去后，一个明虎神没想到会遇见的人出现在他面前，“陪人家喝杯酒，好吗？”

纳兰晴雪娇媚的笑脸出现在眼前，明虎神挺意外的，但其实又没多意外，因为她人在云雾峰上，没事忙的现在在城堡外走几步很正常，只是刚才自己的样子让她看见了，心里有点异样而已。

“当然好。”

两人来到云雾峰的一间酒家，俊男美女的组合在路上已经是路人的焦点所注，一坐下更是引人注目，不过他们都没有在意，明虎神随便点了龙族特产的葡萄酒，然后问道：“肚子还饿吗？”

纳兰晴雪脸色一沉，嗔道：“人家都说了对不起了，你还记着呀？”

娇媚的女儿态，含嗔的模样令明虎神看得心神一荡，暗里看着他们这个方向的人更是大晕其浪，明虎神道：“不是，我根本没怪你的意思，更何况我不是已经向你索取赔偿了么？”

纳兰晴雪脸上绯红，借喝酒以掩饰表情上的变化。

这个大美女每个举止都散发着令人惊艳的美感，明虎神开玩笑道：“我觉得你还是呆在房间里比较好，因为你的出现会造成交通阻塞的。”

“没人替我安排房间，你知道吗？因为我打了你一掌。”

明虎神没料到一个玩笑引出了这么一句话，听得一怔，纳兰晴雪的样子不像开玩笑，加上龙族对她的态度，他想这事情绝对有可能，便抱歉道：“这事不能怪你，我会向多古拉反映的。”

“没啥，我也不介意，倒是你有点奇怪，”纳兰晴雪露出一个调侃式的浅笑，道：“我们的‘黑色恶魔’大人要做好人了吗？要不要我送你卡片？”

果然刚才的事情让她看见了，明虎神眉头轻皱，他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为此生出异样的情绪，这种奇怪的情绪到底是怎么样他自己都不明白，只说道：“不用了，他们说我是好人那是另一回事，我不接受你送的好人卡。”

纳兰晴雪甜笑着饶有兴趣地问道：“为啥？”

“因为我不是好人。”

明虎神淡然地说了一句，拿起酒杯将杯子里的红色酒液一饮而尽，然后拿着酒杯目不转睛地盯着，不再说话。

纳兰晴雪的说话勾起了明虎神心中的疑惑，刚才的热情仿佛冷却了下来。

龙族的人称他是好人，但冷静下来，他是吗？

明虎神不觉得，甚至认为自己连是个人都谈不上。

为什么会想守护龙族的和平和安定？

是因为自己很渴望，但却永远无法办到，是因为自己很羡慕他们。

应该是……这样吧？

“想什么呢？放轻松点好吗？”纳兰晴雪拿起酒壶，嫣然浅笑，“我们在喝酒呢！”

看着纳兰晴雪诱人的笑脸，明虎神整副思绪纷乱的心神都为之一空，想到这时候想这个没什么意义，问题的答案越来越接近，他现在想什么都一样，即放下酒杯让纳兰大美女亲自为他添酒，道：“那是，是我不对了。”

纳兰晴雪又是一笑，替明虎神倒满一杯酒，接着道：“其实我还是觉得喝葡萄酒应该用高脚跟，你觉得呢？”

“同感，不过在这里不能要求太多。”

（不知道他又在想些什么，刚才他的样子明明很可爱，很平易近人的……）

被龙族人围着道谢的明虎神确实让纳兰晴雪看到了，然而就是因为这样她才忍不住主动接近他，不知道为的是什么原因，她就是想接近这样的明虎神，她觉得这样的明虎神才算是一个正常人。

明虎神的笑仍然很温柔，但纳兰晴雪静下心来，她觉得这个明虎神与早上对她放肆的明虎神有着明显的不同，那个对她放肆，夺去她初吻的明虎神令她疯狂，散发着狂野的魅力，使她难以自制，无法抗拒，而此刻的明虎神却感觉很遥远，明明就在眼前，明明就一起在喝酒，但感觉上他却像在天涯海角，孤独一人。

这种感觉令纳兰晴雪很不舒服，她忍不住问道：“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明虎神感觉不到纳兰晴雪的心理变化，和纳兰晴雪在一起很舒服，即使心情实在很压抑，但他仍然有这种感觉，“等等，”他轻轻一笑，喝干杯中酒液，夸张地深吸一口气，然后才道：“可以了，你问吧！”

这个极之做作的模样，纳兰晴雪实在是笑不出来，甚至让她想哭。

她完全看不透明虎神，明虎神到底是个什么人？

经过萨克市事件，纳兰晴雪以为她已经理解明虎神了，但现在又觉得她完全不认识他，哪怕上午两人还热情地拥吻着，她就是忍不住在心里生出这种感觉。

哪怕两人靠得再近，两颗心的距离还是很遥远。

“你不是要问我问题吗？”

“……没有了。”

问不出口，纳兰晴雪想如果在萨克市事件之前她应该可以问出来，那时两人还不算认识，但现在她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那种感觉落差好大，她完全不知道明虎神在想什么。

她只想问：“你觉得你孤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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