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两个世界
新元年9995年4月11日北部大陆龙腾山脉云雾十三峰
云雾十三峰是尽是一片觥筹交错之声,自凯旋归来起,庆功宴就一直持续,很难形容龙族人们此时的喜悦,因为再不需要打仗,再不需要提心吊胆度日,多古拉说他活这300年来,从未见过云雾十三峰出现这么热闹的场面。
明虎神、龙星晴、叶归舟、纳兰晴雪都聚在房间里,没有参加这场狂欢宴会,而宴会的欢闹声却依然可以清晰地传进这间小房子里,透来一阵又一阵的欢声喜语。
“黄金号角加拉尔(Giallar),为什么会在这里?它不是应该在守桥人海姆达尔手上吗?”叶归舟拿起桌上的黄金号角,提出了疑问,这个号角正是海德拉那根。
明虎神道:“加拉尔应该有两个,或者说在那个遥远都没办法证实的时空里确实有两个,一个在守护彩虹桥(Bifrost)的海姆达尔手上,另一个则在守住智慧之泉的巨人弥米尔手上,传说他是用加拉尔号角盛智慧之泉的水喝的,当酒杯用。”
“那这是弥米尔那个吗?”
纳兰晴雪双臂环胸,她一身衣服都埋葬在山峰底下了,现在换上一身紧身的白色短衫,恰到好处地露出两边刀削似的香肩和不盈一握的纤腰,浅桃色的娇嫩肌肤衬得可爱的玉脐充满诱人的刺激感,黑色的紧身低腰长裤配上三寸高跟的短皮靴,与修长的大腿和挺翘香臀的完美曲线互映得相得益彰,山峦起伏,玲珑细致。
明虎神倒很想全心去欣赏纳兰晴雪的娇媚,只是现在实在没这心情,自得到海德拉的黄金号角后,他心里就有种感觉,他要寻找的线索就在这号角上,只是无论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他拿过叶归舟手中的号角,不知第几次仔细观察抚摸上面的纹理图案,摇头道:“或许根本就只有一个,因为传说并没有真的说有两个号角,名字却真的是同一个,而海姆达尔是要吹的时候才将它从世界之树(Yggdrasil)上拿下来,或许弥米尔喝水的时候也一样。”
“吹奏的时候?”叶归舟很是在意,因为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但又说不出来。
纳兰晴雪提道:“诸神黄昏。”
她对这些传说的了解不深,但这个著名词汇她是知道的,或许说想不知道都很难,这个名词在军人心中有着特殊的意义,一听到这个词就会被其中的悲壮所感,变得热血沸腾。
明虎神注视着黄金号角,脑中思绪转动,眼前仿佛浮起了守桥人吹奏出惊天动地的战号,军队在彩虹桥下集结的情景,说道:“北欧神话的最后篇章,在诸神黄昏的战斗中,在魔剑雷班帝(Laevatein)净世烈焰下,世界化成一片熊熊大火,神与巨人一起步向了灭亡,然后宇宙重生。”
“灭亡、重生……”叶归舟挠着头思索这两个关键词。
龙星晴抽了一口烟,看着烟雾飘向墙边,最后消失散去,再抽一口,说道:“终结即是开始。”
“对!”叶归舟一拍脑袋,一切都有了联系,“终结即是开始!”
这下子连纳兰晴雪都动容了,她是和叶归舟同时知道这个迷题迷面的人。
明虎神嘴角泛起了苦笑,抚摸着黄金号角上难以理解的纹理图案,喃喃道:“看似是有线索了,但莫非是要我去找智慧之泉?”
“智慧之泉……紫色葡萄酒……唯一原质……真是好笑,绕了一个大圈回到原地,难道是要我去找可以实现一切的东西,然后求它告诉我到底我需要什么吗?”
“这笑话好冷。”龙星晴扔下香烟在脚下踩灭。
(如果得到可以实现一切愿望的东西,我会想要什么呢?可能会有一大堆,但老虎却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需要,他反而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看着明虎神的表情变得跟那个时候——看着海德拉死时的表情一样,纳兰晴雪突然感到很悲哀。
叶归舟比较实际地问道:“那这个号角是什么意思?”
“天知道。”明虎神一摊手,表示他也想不明白。
四人陷入沉默,只剩桌面上的沙漏在缓缓滴着沙粒,告诉人时间在流动,突然,房门被人粗暴地一脚踢开,四人俱是一震,还以为什么恐怖袭击,然后才看到进来的是提着巨大木酒桶的龙族族长多古拉。
“喂,你们呆在这干什么?我们等你们出来开庆功宴呢!”
突然闯进来的多古拉使四人大感愕然,纳兰晴雪对这满面堆笑的粗豪大汉不太理解,问道:“刚死了弟弟还能笑得那么开心,你不会是早就想他死很久了吧?”
对于这个美女的挖苦,多古拉皱起浓眉,说道:“照你这么说我们庆功宴都不必搞了,我们龙族死了那么多人,应该家家户户躲在被窝里哭才对。”
纳兰晴雪倒想不到该如何反驳多古拉的话,怔在当场,明虎神淡淡一笑,为她解围道:“那么我们一起去吧!”
顶峰城堡外,流水筵席铺张直出,整座云雾十三峰上下都排起欢庆的宴火,一堆堆、一簇簇的龙族人围住营火起舞、畅饮,热闹非凡。
龙族群雄一见明虎神四人,立即发出雷鸣欢呼,昨日一战,四人已成龙族的英雄了,一坐下,话还没说几句,龙族群雄已频频举杯敬酒,叶归舟最先受不了,很快就被灌醉。
之后众人都自顾自地牛饮烈酒,开怀大吃,不将注意力放在四人身上。
纳兰晴雪扫视四周,没发现明虎神的身影,忍不住拉了拉龙星晴的衣角,问道:“老虎呢?哪去了?”
“老虎?老虎不是在山下吗?”
“他在山下干什么?”
“我又不是老虎,怎么知道老虎干什么?”
纳兰晴雪一怔,知道这长毛怪又在捉弄她了,一句:“去死”便离席而去,看到她离去的蒂娅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坐着没有说话,没有表情的冷面孔和面前的热闹显得格格不入。
欢腾声阵阵传来,却反衬得这静谧的墓园格外寂静,不过不管再吵,这里躺着的人都不会听到了。
明虎神将烈酒洒在海德拉坟前,这里是城堡后的花园坟地,据多古拉说这里埋葬的都是龙族的英雄,照理说海德拉这个龙族叛徒是没资格在这里永眠的,只是多古拉不顾族人的反对,硬是将他弟弟埋在了这里,还在墓碑上刻下“心系龙族之士海德拉之墓”的字样。
这个不是嘲弄,多古拉在立这个墓碑的时候还哭了一场。
不知道他弟弟死后有知会作何感想呢?
“天也空,地也空,人生渺渺在其中!日也空,月也空,东升西坠为谁功?金也空,银也空,死后何曾在手中!妻也空,子也空,黄泉路上不相逢!权也空,名也空,转眼荒郊土一封!”
明虎神轻轻唱起老师伊希斯经常唱的小谣,脑中回想起了山峰上多古拉与海德拉的最后一拼。
同时,接近明虎神的纳兰晴雪也回想起了那一幕。
千万豪光逐渐消逝,当回过神时,一切就像从未发生,圣枪朗基奴斯回到了多古拉的手中,而神枪冈尼尔却插在地上,有如从未动过分毫,明亮的枪锋倒映着日出的第一缕阳光,以及地上汨汨流淌的鲜血。
海德拉倒在地上,全身大小伤口都在溢血,黑色的盔甲全面崩碎,他眼望渐明的青天,嘴巴喃喃颤动。
“洛基……你终于……还是放弃了我……”
多古拉和明虎神等走到只剩一口气的海德拉身前,目前为止最强的敌人终于倒地,然而明虎神心中却没丝毫的喜悦,就连纳兰晴雪这时也失去了任何的想法,一时间只能静静地看着海德拉生命最后的时光流逝。
海德拉的头盔整个裂开,露出头盔下和多古拉一模一样的脸容,他眼中没有围在他身边的众人,也没有其它东西,空洞洞的眼神仿佛凝视苍天,但又好像在看着比天更高的事物。
天之上,到底是什么呢?
明虎神心里突然闪过这个问题。
“我的梦想……哥……你们为什么……就是不懂……”
海德拉向天空伸出只余下一半肉体露出一半骨头的右手,无力的手掌仿佛要捉紧什么,他的眼神看似那东西只在咫尺,而当伸出手时又远在天边。
空洞的眼睛里涌出血泪,生命的呼吸戛然而止。
多古拉跪下来握紧他弟弟逐渐冷却的手掌,哽咽道:“我懂,我一直都知道,长久的和平安逸令龙族的力量一天比一天削弱,你是担心我们龙族会就此完蛋,对吧?”说罢,缓缓合上了海德拉的眼睛。
龙星晴点起香烟抽了一口,眼望远方。
叶归舟拍着多古拉宽厚的肩膀,说道:“或许,你弟弟其实从没想过会成事,只是他要用行动去警醒龙族而已。”
“但这样做是错的吧?”
纳兰晴雪摇了摇头,其实她对这场战争的了解不深,她只是听明虎神说过,而她的行动主要也只是想帮助明虎神,当她死在海德拉手上,再复活过来,她对海德拉是切齿痛恨,但殃在她只有唏嘘和对这个超级高手逝去的同情,“我想是错的吧……”
明虎神双膝跪下,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冷冰冰的,这个表情在以前叶归舟真的会感到很可怕,即使是现在都一样,这种可怕的感觉从未消失过,但纳兰晴雪却强烈地感到他这个没有表情的表情显得比他笑时更怅然、更迷茫、更孤独,令她也有一种痛彻心扉的震痛从心底发出。
“生长。”
明虎神按住海德拉的胸口,将自己的生命能量源源不绝地导入尸体里,使尸体破烂的肉体得以重生。
人是救不活的,但起码能保留全尸。
“不是……”明虎神微笑着摇头,轻声说道:“他是孤独、孤单,因为没有明白他,他感到很孤单,他渴望可以完成或者干出一些事情去得到别人的重视和认同……这种感觉,我懂……”
纳兰晴雪看着明虎神的笑容里不再有温柔,也不再温暖,只有最深沉的孤独感深深埋藏,她想拥抱明虎神,告诉他,他并不是一个人,但是这半步的距离令她感到自身的无力,她觉得自己办不到,即使再大的力量,她也跨越不了这半步之遥的鸿沟,她鼻子不禁一酸,转过模糊的泪眼,通过掩面来止着自己的哭泣。
从没有哪一刻,如这般心痛。
回忆完毕,明虎神突然觉得很好笑,直到死后,海德拉他哥哥仍然不明白海德拉,在和海德拉一战中,明虎神可以感受到海德拉的孤单,但是他哥哥多古拉和龙族的人却一直都不明白。
(一切对他都没意义……跟我一样……)
明虎神坐了下来,对海德拉的墓碑苦涩一笑,道:“你应该很不高兴吧?最后理解你的竟然是将你的一切毁灭的我。”他倒满一杯酒,一半洒下,一半灌进嘴里。
纳兰晴雪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真的想走,当从没见过明虎神,但心里却充满了不舍,她觉得不可以走,此刻唯一能够安慰明虎神的只有她,她不可以走。
鼓起力量,纳兰晴雪走近一拍明虎神的肩膀,故作自然地坐下,笑道:“你果然在这。”
明虎神无言地为她倒满一杯酒,纳兰晴雪学着明虎神,将酒一半洒在海德拉墓前,自己饮下另一半。
“你不是很讨厌他的吗?为什么给他敬酒?”
见到明虎神再次露出那抹温柔到极的微笑,纳兰晴雪芳心又是一种颤痛,很想哭,但忍住,尽量平伏声调令明虎神察觉不到她心理的变化,说道:“活着是一回事,死了又是另一回事,倒是你,你不认为他会不高兴吗?”
明虎神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提起酒桶仰首灌下一大半,纳兰晴雪看着他孤高的身影,那身影遥祝不可及的距离令她感到神秘而难以捉摸,心里越来越痛。
她试着转移明虎神的注意,道:“你龙腾山脉之行总算有线索了,不高兴吗?”
“不知道,”明虎神为纳兰晴雪添酒,道:“我一生都在不断解迷,但迷题后仍是迷题,早就不会高兴了。”
“解什么迷?”
明虎神轻轻一笑,充满自嘲况味的笑意就连纳兰晴雪也感受到了其中难以言明的苦涩,他说道:“我到底是为什么活着的?”
“活着就是活着,这问题需要去想吗?”纳兰晴雪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她理所当然地说道:“这问题需要想那么多吗?”
她是第二次听明虎神说这个问题了,但还是现在才能这么说出来,她知道说来没用,却是忍不住,她不想见到明虎神这样。
明虎神嘴上泛起苦笑,道:“我也想这么简单,但办不到,我记得我曾经向你说过的,我说过我是个什么人,我说过,被这个问题所围绕的我,在五年前,我是个什么人。”
看着这个笑容,纳兰晴雪芳心又是一阵无法抑止的颤痛。
“我不会笑,是不会、不懂、不知道怎么笑。我做的事情都没有目的。我救人,为的是想尝试一下那种感觉,想看看救了之后会怎么样;我杀人,为的同样是想知道那种杀人的感觉,以及杀了以后会怎样,即使是现在也是,有一种欲望去驱使我想知道更多,每次一想起那种对求知的期待,我就会很兴奋,觉得很有趣。活着为了什么?其实我应该说成:我想知道,我是个什么人。”
明虎神再一次说起这一段话,在萨克市,纳兰晴雪没什么太深的感触,因此给不了答案,现在她同样给不了答案,她只觉得明虎神很可怜,现在有种感觉比可怜更明显。
这个男人很孤独。
这个男人,不曾被人理解,虽然看上去,他很不屑,但事实上,他仍然渴望有人能够理解他。
纳兰晴雪很想拥抱明虎神,告诉他,她理解他,但做不到。
她真的理解明虎神吗?
纳兰晴雪不知道。
“那你现在这个样子是怎么变过来的?”
明虎神脸上的苦涩更浓,但笑容却出奇地温柔,像是在回忆、品味一段人生中最美好的经历。
“我爱上了寒莲钰,对我来说她很特别,她有个很确定的追求目标,并努力不懈,这点和我完全相反,她这些气质很吸引我,我们相爱了,我首次尝到了温暖,于是我变了。”
说到这里,明虎神神情一黯,像突然间晴天霹雳。
“但她爱的是那个孤独、疯狂的我,不是现在的我,带走我的孤独,我什么都不是,我变得不是明虎神了。”
“别说了好吗?”纳兰晴雪抓住明虎神的手,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别再说了,过去了,你就是你,不需要想太多。”
明虎神轻呼一口气,像要呼出满腔的怅然,但胸中却益发沉重,微笑道:“对不起。”
“别笑了!”纳兰晴雪纤手轻抚明虎神精悍的脸庞,她只感到无比心痛,“别笑了,你这笑容比哭还难看。”
明虎神反握抚在他脸上的柔荑,感受这柔若无骨的温腻触感,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笑一笑,但纳兰晴雪楚楚动人的心痛表情让他笑不出来,酒气上涌,他抵挡不住那酒气带来的深沉睡意,不知不觉倒在纳兰晴雪怀里,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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