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你的规矩

秦家大宅门前的闹剧，以一种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楚尘揽着仍在低声啜泣的秦雅，在众人敬畏、恐惧、艳羡的复杂目光中，转身走向那辆黑色的红旗轿车。

他走得不快，每一步都稳健有力，仿佛踩在所有宾客的心脏上。

没有人敢出声，甚至没有人敢大声呼吸。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臊味，那是秦建国这位秦家家主被吓到失禁的铁证。

赵天宇还瘫在地上，双目无神，嘴里反复念叨着不可能，像个彻底坏掉的提线木偶。

秦老爷子拄着龙头拐杖，那根象征着权力和威严的拐杖，此刻却成了他支撑身体不倒下的唯一依靠。

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再无半点寿星的喜气，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他看着秦雅被那个男人拥在怀里，那纤弱的背影，此刻却显得无比高大，高大到让他必须仰望。

他知道，秦家的天变了。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目光。

车内，秦雅的哭声终于压抑不住，从低低的啜泣变成了嚎啕大哭。

她像个迷路了许久，终于找到归途的孩子，将这些年所受的所有委屈、恐惧、压抑和不甘，都宣泄在楚尘的胸膛里。

楚尘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抱着她，任由她的眼泪浸湿自己的衬衫。

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用一种笨拙却有效的方式，安抚着她剧烈波动的情绪。

萧战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默默地发动了汽车，将车内的隔音板升了起来，为后座的两人留出了一片私密的空间。

哭了不知道多久，秦雅的声音才渐渐小了下去，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从楚尘怀里抬起头，一张梨花带雨的俏脸哭得通红，眼睛也肿得像桃子。

“我的衣服，都弄脏了。”她看着楚尘胸前那一大片湿漉漉的痕迹，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有些手足无措。

“没事，一件衣服而已。”楚尘笑了笑，伸手用指腹轻轻揩去她眼角的泪珠：“再说了，能被我们雅儿的眼泪打湿，是它的荣幸。”

一句带着几分调侃的温柔话语，让秦雅的脸颊不由得一热，心中的悲伤也被冲淡了不少。

她低下头，玩弄着自己的衣角，小声地问：“小尘哥，我是不是很没用？”

“怎么会？”

“我只会哭，什么都做不了，还要你来帮我。”秦雅的声音里充满了自我怀疑。

从小到大，她听得最多的，就是家人对她的贬低和指责。

她懦弱，她不争气，她是个只会给家族丢脸的赔钱货。

这种观念，已经刻进了她的骨子里。

“傻丫头。”楚尘伸手，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尖：“你不是没用，只是太善良了。你把他们当家人，他们却只把你当工具。这不是你的错。”

他看着秦雅那双依旧迷茫的眸子，继续说道：“而且，谁说你什么都做不了？从今天起，你就是秦家的规矩。你想让他们站着，他们就不能坐着。”

“你想让他们闭嘴，他们就不能多说一个字。”

“我……我真的可以吗？”秦雅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可以。”楚尘的语气不容置疑：“因为，我给你撑腰。”

他没有再说那些大道理，而是拿过纸巾，笨手笨脚地帮她擦着脸上的泪痕。

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珍视。

秦雅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中那清晰的倒影，心中那块冰封了多年的坚冰，正在一点点地融化。

这个男人用最蛮横的方式闯进了她的生活，又用最温柔的方式，给了她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她忽然伸出手，环住了楚尘的脖子，主动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这个吻青涩而又笨拙，带着泪水的咸涩，和她独有的兰花般的清香。

楚尘愣了一下，随即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他撬开她的贝齿，攻城略地，将自己的气息，尽数渡了过去。

一吻结束，秦雅已经瘫软在了楚尘的怀里，小脸红得能滴出血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连看都不敢再看他一眼。

楚—尘低低地笑了起来，将她揽得更紧了些。

车子平稳地驶回了明灯狱。

当楚尘牵着眼睛红肿的秦雅走进餐厅时，所有人都围了上来。

“哎哟，我的乖乖孙媳妇，这是谁欺负你了？”楚无敌第一个跳了起来，吹胡子瞪眼地嚷嚷道：“告诉太爷爷，我这就去把他家祖坟给刨了！”

“太爷爷，没人欺负我，我就是沙子进眼睛了。”秦雅红着脸，小声地解释。

“啧啧，这沙子可真够厉害的。”柳如烟靠在门框上，一双桃花眼在两人身上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笑得意味深长。

“不但能把眼睛吹肿，还能把嘴唇也给吹肿了。”

“七嫂！”秦雅又羞又急，跺了跺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晚秋端着一碗刚熬好的银耳莲子羹走了过来，嗔怪地瞪了柳如烟一眼，然后拉起秦雅的手，柔声说道：“雅儿，别听她胡说。快过来，喝点东西润润嗓子。”

苏倾城也走了过来，她推了推眼镜，看着秦雅，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但更多的是一种认可：“我刚收到消息，秦家和赵家的所有股票，都已经跌停。”

“赵德海被带走调查，赵家名下所有资产被冻结。你父亲秦建国，刚刚主动辞去了秦氏集团董事长的职位。”

她顿了顿，将一份文件递到秦雅面前：“这是秦氏集团最新的股权转让协议。秦老爷子把他名下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都转给了你。”

“加上你母亲留给你的百分之十五，你现在是秦氏集团最大的股东。”

秦雅看着那份文件，一时间有些发愣。

这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二嫂，这些事，你处理得比我在行。”楚尘在一旁开口道：“雅儿刚接手，肯定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你多帮帮她。”

“放心。”苏倾城点了点头，“我会安排最好的团队，协助雅儿完成对秦氏的整合。不过，有些事，还是需要她自己出面。”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秦雅看着苏倾城，又看了看楚尘，眼神里满是求助。

“不需要你怎么做。”楚尘摸了摸她的头：“你就坐在董事长的位置上，谁不听话，你就告诉二嫂，二嫂会让他听话。二嫂要是也解决不了，你就告诉我，我会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一番简单粗暴的话，却让秦雅的心，彻底安定了下来。

是啊，她怕什么呢？

她的身后，站着楚尘，站着这整个明灯狱。

“我明白了。”秦雅深吸一口气，眼神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坚定。

当晚，秦雅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留在了楚尘的卧室。

夜深人静，她躺在楚尘的臂弯里，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心中一片安宁。

“小尘哥，你和几位哥哥，是怎么认识的？”她小声地问道。

楚尘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

他看着天花板，眼神变得有些悠远。

“我不是他们的亲弟弟。我是在战场上被捡回来的孤儿。”

他缓缓地，将那些尘封的往事，第一次对人讲起。

从战火纷飞的童年，到九个哥哥如何将他从死人堆里刨出来，如何教他读书写字，教他杀人技巧，如何在他面前，一个个倒下……

秦雅静静地听着，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终于明白，这个男人那份玩世不恭的背后，到底背负了多少沉重的过往。

她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他。

“以后我陪着你。”

没有太多的言语，却胜过千言万语。

楚尘转过头，看着她泪光闪烁的眸子，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他低头，吻了上去。

这一夜，窗外的月光，似乎也变得格外温柔。

幽谷里的兰花，终于在春风的吹拂下，迎来了它迟到的，却注定绚烂的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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