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抉择
楚雨晴意识到了队伍中低迷的斗志，但她对此，无可奈何。她自己本身其实也是个脆弱不堪的人，因而早先意识到了这般处境时，她昏了过去。
若论起来，这些比她年长的军官们，比她强了太多太多。
这时，一直在一旁开火交战的张宇，突然朝楚雨晴凑了过来，说道：“雨晴，你看这个方法能不能行得通，我冲出人群，吸引那些异界之人的注意，你们趁机撤退？”
说完，张宇还偷偷向四周看了看，见嫣儿还在远处交战，他松了口气。
他是背着王嫣来的，只因他知道，嫣儿一定不会让他这么做。
可楚雨晴俏脸上竟浮现出了怒意，她叱道，“你怎么会想出这种蠢之至极的办法！敌方人数尚还不明，你这样做，就是白白送死！”
“可……”正当张宇焦急的想要说些什么时，竟另有一道充满挑衅意味的话语将他的话生生打断：
“雨晴说的有理，要是让这个半道吓昏的宇小子去，自然是白白送死。但要换了我这世间独有的天才去的话，那情况可就大不一样了！是吧雨晴。”
西门狂望着楚雨晴，脸上依旧挂着那满满自信的笑容。
可他的模样现在竟也十分狼狈，金色衣袍已有几处破碎，其上更是布满了血色，他的脸亦被划出了一道极细极长的疤痕，皮肉已绽开，血液也已凝固。
可向来洁癖的他此时似是没意识到这些，只是兀自自信的笑着，对楚雨晴笑着。
“西门狂，这可不是小事，话不要乱说。”张宇见他竟要为了此事横插一脚，不禁重声劝道。
“宇兄，难道就你能去，我就不能去么？”西门狂轻叱一声，“我得实力，已被你们低估到这种程度了么？”
“可……”张宇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又被西门狂挥手间打断，西门狂淡淡道，“这是我得选择，而我一旦做出了选择，谁都改变不了。”
他转回头来，对楚雨晴笑道：“还望长官批准！”
楚雨晴怔然的望着西门狂，这个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人，眼神如此睥睨，如此张狂。
他从小到大，都是个被誉为天才的人。跟随他父亲学刀法之后，更是在同辈之间未尝败绩。旁人只道他是个孤傲的刀客，清冷绝寂，可在她眼里，他一直都是个跟屁虫。
她似乎将他忽视了太久太久，以至当她仔细看向他的脸庞时，却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从来都不了解他。
“记得，回来。”楚雨晴柔声道，这是她第一次对他那么悲伤的说话。
这一别，或许再也不见。
可西门狂只是深吸了口气后，便哈哈一笑，道：“遵命！”
黑刀出鞘，他的身形一瞬冲出时，仿佛化作了一道金光，在张宇复杂的目光中，在王嫣奇异的眸中，在众人怔然的视线中，冲进了兽族群中。
金光舞动，血染苍天。西门狂所在之地，竟在短短时间内就堆满了死人，而他，就如战场上的绞肉机一般，所过之处，片甲不留。
而见人群中竟出了这么个家伙，有相当一部分兽族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他身上，这大大减少了军队众人的负担。可西门狂，在兽群的推动下，竟是越走越远，越走越远了。
“西门之刀，围己身，捕风捉影，毫无破绽。不愧是战场上的杀伐之刀。”王嫣喃喃道。
直至许久之后，兽群之中，西门狂单膝跪地，黑色弯刀也不知何时化作了直刀，被他插在被血染红的地面上，用来撑起身子。
在他的周围，环绕着一圈又一圈死去的兽族之人，几乎将他的路堵死，但在其外的那一干兽族，却并没有想立马冲上来的意思。
这些兽族之人的实力，全部都在轮境以上，甚至有人达到魄境也并非不可能，而这些人此时看西门狂的眼神中，全部都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可西门狂只是淡淡一笑，对此毫不理会，他的力气如今已耗尽，这里任何一人冲向前来，都能够很轻易的杀死他。
可他自做出这个决定后，就不再畏生死了。
“这里，也许离雨晴她们很远了吧。”西门狂想站起来瞧一瞧，可每当他尝试时，膝盖就会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让他，起不来。
方才一群人围攻他时，他拿出拼了命的架势，来运起西门刀法，可尽管他最终还是成功杀死了那几人，可他的身体也一样伤痕累累。
可当他往四周看去时，他才意识到，到最后，他拼了命所杀死的，也不过就几个人而已。在外围，或许还有更多的人和那几人有相同的实力。
一瞬间，西门狂的内心惨笑起来，果然，这些兽族的精英，今日已齐聚于此。他们的苦苦挣扎，或许自一开始就是一个笑话。
一个天大的笑话。
可其实西门狂不知的是，在他杀死的那几人中，有魄境的带领者，有轮境巅峰的头目，而有这般实力的兽族，整片战场中，也就十几人而已。
因而在他竟杀死一个魄境强者和几个轮境巅峰联手之时，其余那些人虽做出戏谑的表情，但心里还是有骇然和深深的忌惮的。
但这一切，都要随着西门狂双眼的微微闭合，而要结束了。
……
“阿宇，你要做什么？！”楚雨晴死死拉住张宇的胳膊，大声喝道。
“我要去找西门狂。”张宇铁声道，可他无论怎样挣脱，都松不开楚雨晴那拉住的双手。
楚雨晴无言，可她此时的美目中，已有了点点的晶莹闪烁。
在她看来，西门在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就已经离开她了，永远的离开她了。
难道张宇也要离开她吗？
张宇望着她目中闪烁的泪光，和那泪光内的满含柔情，不知为何，他的心里有一丝莫名的痛苦闪过，他想忽略掉，可这痛苦继而却猛然放大，如加重了千百倍，让他的整颗心都剧痛起来。
他猛然偏过头去，不去看她。
此刻，他想扪心自问，自己，是何时对雨晴动了情？
是很久之前么，亦或者，是刚才的那个瞬间么？
张宇的心头百感交集，但更多的，是苦笑。
苦笑自己对嫣儿的誓言，也苦笑自己那让人苦笑的命运。
不知何时，楚雨晴的手，已悄然松开了他的胳膊，换来的，是另一只冰冷的玉手，将他那已攥紧的拳头牢牢握住。
“思，有何妨。念，有何意？！”熟悉的清冷声音缓缓传进耳中，竟使得张宇那一直翻涌的心海，变得平静下来。
淡淡的清香，以及那月色朦胧中的点点幽光，衬着她那一袭雍容华贵的黑裙，竟是那般清冷无比。
不是王嫣，又是谁！
可她念完这几句后，就一直无言，只是兀自看着天空圆月，良久，她的琉璃美目竟也映照得银白起来，看起来动人无比，而张宇就这般看着她眸子中的银白，良久，良久，竟也是一动不动，似是心神都被完全摄了进去。
圆月消失，月华隐去，喊杀声不知何时也已消失不见，天空光芒已散，大地万物已隐，直至整个世界，都成为了虚无。
只剩下那相对而视的二人，站在虚无之中，彼此久久凝望着。
王嫣琉璃美目流转，但张宇，看不透其内蕴含的情绪，可良久后，她还是嘴唇轻启，轻声喃喃道：“你，决定了么？”
话语细微至极，仿佛不愿说出一般，可传到张宇耳中时，仍是清晰无比。
可张宇却是无丝毫犹豫的将头点下，“他欠我一个答案，一句承诺，我，不能让他死。”
“值得么？”她柔声道，仿佛在看一个无比可怜的人。
“有些事情，这一次不去问的话，以后，恐怕就没有机会了。我错过了一次，这一次，我不想再错过。”张宇轻声道。
“若你没有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你又会怎么办？”王嫣柔声叹道。
“你不懂。”张宇轻轻摇头。
可世间之事，谁懂，谁不懂，谁又分的清楚？
一阵久久的沉默。
终于，王嫣轻轻一叹，似舍去了什么难以忘怀的事情，她的眼角竟也在此时流下泪来：“不管你去哪，我都会陪着你。”
张宇怔然，突然间，世界竟又变回了原状，遍地的刺眼光芒，炫目的元素烟火，无尽的喊杀回响，都在瞬间潮水般的涌来，让他有些头晕目眩。
幸好旁边的一只玉手，轻轻的扶住了他。也只有那玉手的主人，他看去时，内心的彷徨，才会悄然散去。
王嫣浅浅一笑，虽没有说话，但在她的目光中，张宇已知晓了她的坚定。
你去哪，我陪着你。
在这目光中，张宇轻轻点头，洒然一笑，拿出元素枪，而王嫣则拿出腰间的金刀，二人背对侧身前行时，离开了护卫圈，消失在了茫茫兽潮之中。
而楚雨晴，则目送着他们离去，眼神中无了其他，只余浓浓的祝福和，心底的一丝惆怅。
她终究，还是连和他们一起死的机会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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