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城中来旧识
“武公子,你的恩师叶知礼教授,如今尚在城内,你莫非连师恩也不顾了?”苏晋赶紧打感情牌,声音因急切而微微发颤。
你再能打,终究不过是个山贼,他们堂堂朝廷官员,岂能随便投降?这话既是说给武安君听,也是说给身边的郭淮听,想借师恩稳住阵脚。
至于曹昉,心思早已活络起来。这个破主簿他当够了,这两年为了填补县衙亏空,自家贴进去不少银钱,早已心力交瘁。若是武安君能保证他跟曹家的利益不受损失,投降又何妨?
当然,他面上不露分毫,只是垂着眼帘看着城砖上的青苔,仿佛在研究砖缝里的草茎,准备相机而动。
“恩师若在,也不会责怪我。”武安君仰头大笑,笑声在城下回荡,带着金石般的质感。
“大乾朝廷才是我汉人正统!武某把话撂在这:恩师若是无恙,你我之间不过立场不同,并无私仇;若是胆敢为难恩师,武某有的是手段让你们后悔!”他手中长枪猛地顿地,枪尖刺入泥土半尺多深,枪杆嗡嗡作响,眼中的寒意让城头众人不寒而栗。这么多弟兄的性命填进去了,就算武屠户复生,也拦不住他取城的决心。
“不至于,不至于!”苏晋连连摆手,额角渗出冷汗,后背的官袍已被浸湿。他如何听不出武安君话中的威胁?忙打圆场道:“武公子,这城池岂是三两日能拿下的?朝廷援兵不日将至,你早些退去,大家都好!”
郭淮原本还想拿叶知礼做文章,如今武安君这般说,也只能打消念头。换做他在城下,也不会因一个教书先生就停下脚步,平白激怒对方罢了。他悄悄退到箭楼阴影里,给弓箭手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暂且按兵不动。
“大人岂不知,我麾下有火炮数十门?”武安君朝着身后打了个手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来人呐,先拿两门火炮出来,给诸位大人开开眼!”
汪志新立刻会意,挥手示意士兵推炮。两门一千五百斤的重炮被十几名士兵吃力地推到阵前,炮身锃亮如镜,炮口黑洞洞的直指城头。炮轮碾过地面,留下两道深深的辙痕,炮身上雕刻的饕餮纹在阳光下狰狞可怖。
“点火!”汪志新一声令下,炮兵迅速点燃引信,火星顺着药线滋滋燃烧。
“嘣!嘣!”两声巨响犹如平地惊雷,震得城头砖石簌簌发抖。城上众人只觉耳膜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好些人站立不稳跌坐在地。
如今炮兵的准头日益精湛,这两炮精准地瞄准城门上方的城楼——那里堆放着守城的滚石与擂木。两颗硕大的纯铁炮弹呼啸着砸进城楼,木屑与碎石如暴雨般散落,直接在楼顶砸出两个丈许大的窟窿,露出里面黢黑的梁木。
郭淮的心彻底凉了,原本麾下就人心惶惶,被这两炮一吓,更是面无人色,握着刀的手都在发抖。他知道,这城怕是守不住了。
“诸位,这城能不能守住,想必你们心中有数。”武安君的声音再次传来,清晰地穿透硝烟。“苍天有好生之德,武某也不是嗜杀之人,明天日出之前,我说的话都算数。”言罢,调转马头返回军中,披风在风中划出一道弧线。
城墙上的三人在秋风中僵立,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苏晋望着城下黑洞洞的炮口,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若是武安君把火炮都拉出来,这城池能挡多久?
“苏大人、曹大人,还请尽快组织城中青壮,收拢巨石、圆木,把城门洞全部塞住!”郭淮的声音带着颤抖,是真的怕了。那火炮的威力太过骇人,简直人力不可挡。火炮威力再强,轰塌城墙也非一两日之功,可城门就不一样了,那一尺厚的木料看着坚固,在火炮轰击下怕是撑不过半个时辰。
“郭参将放心,此事交给我们。”苏晋点头应下,手指却在袖中紧紧攥着。他朝曹昉使了个眼色,二人转身朝着城下走去,靴底踏在松动的城砖上发出咯吱声。
曹昉低头不言,看似被火炮吓傻,实则脑中飞速盘算。他悄悄瞥了眼苏晋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嗯,我去跟那些骑兵合计防守事宜。”郭淮心情沉重,转身登上箭楼,望着城下黑压压的义军,只觉胸口发闷。这城能守多久,他心里实在没底。
“曹大人,咱们走!”苏晋意味深长地看了曹昉一眼,加快了脚步。
武安君在离城门一里地扎寨,把从马场抢来的羊群宰杀了大半,羊肉的香气混着松木的烟火气在营地弥漫。士兵们围坐在篝火旁大口吃肉,羊皮被风吹得啪啪作响,笑声与吆喝声此起彼伏。
“寨主,依我看,就该连夜强攻,那城门挡不住多久的!”断雨抓着一块肥腻的羊腿啃得满嘴流油,油汁顺着下巴滴在铠甲上。他急着进城,武安君说过,三日内拿下泌阳就能混个正式身份,再也不用当山贼了。
断雨等人早年也在大乾军中待过,只是年少时跟着烈焰虎稀里糊涂落了草。山中日子虽过得去,终究是见不得光的匪寇。若能建功立业,谁愿意窝在山里一辈子?他们清楚,自己这些人在大乾都是挂了号的逃兵,除非跟着武安君立下大功,否则永无洗白之日。
“城门轰个稀巴烂,咱们杀进去,得死多少人,你算过吗?”武安君撕下一块羊肉扔进嘴里,嚼得咯吱作响。他何尝不想今夜就杀入城中?
可辛表程那日说了,三日下城可得首功,但前提是得守住城池,还得截住泌河。不然请功文书刚报上去,这边就被北元军队歼灭了,哪还有什么功劳可言?他要的是完好的泌阳县城,还得保证义军没有大的战损。
“寨主方才,可是攻心?”狂风用布巾擦了擦嘴角的油,若有所思地问道。怪不得刚才武安君只开了两炮,还是最大的重炮,显然是为了吓唬城里的人。
“他们知道守不住城,就会起别的心思,咱们等着便是。”武安君把羊骨一扔,拍拍手掌。
“若是没有,也无妨,天亮攻城!”他笃定曹昉不是愚忠之辈。曹家是泌阳大户,产业遍布城乡,若是全力抵抗,义军破城后定然秋后算账。就算不杀曹家满门,那些土地产业也保不住——曹昉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狂风,今日你那边伤亡较大,有何感想?”武安君转头看向狂风,目光锐利如刀。白天骑兵那次冲锋,狂风麾下损失了一百多人,占了义军总战损的六成。
“寨主,属下操练不力,还请责罚!”狂风将羊肉往地上一扔,“噗通”一声单膝跪地,头盔撞在石板上发出闷响。
“平日里,本寨主一直强调兵贵神速。”武安君的声音陡然转厉,“我知道你们听进去了,但有没有落实到位?有没有追求极致?若是今日你能抵住攻势,能少死多少兄弟!”
“此番作战,你的赏钱全部罚没,用以补贴战死兄弟的家眷。缺的人手,先从辎重营补充。”
“紫电,我知道你有意见,但战时必须服从命令!”武安君转头看向欲言又止的紫电,眼神冰冷,“你缺的人手,战后再行补充!”
紫电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低头应道:“属下遵命!”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本寨主平日里没少唠叨。”武安君的目光扫过众将,篝火在他眼中跳动,“以后都给我记住了,战场上没有后悔药!”
其实今日狂风所部表现并不差,只是对方骑兵来得太快,上来就以精锐全力冲击,打了个措手不及。武安君是想借这个机会敲打众人:义军获取战马不易,必须靠阵法提高防御力,才能应对可能出现的骑兵队伍。如今不过两千多人,结阵尚且要这么久,若是两万人、十万人呢?
一众正副指挥皆低头沉思,平日里虽按武安君的要求训练,心底未尝没有过抵触,总觉得他的要求太苛刻。此刻想来,若非阵法坚固,今日怕是早已全军覆没。
襄阳府衙内,苏晋与曹昉回到县衙,并未急着召集衙役,反而径直走进公房。油灯的光晕在墙上摇曳,案几上的砚台积着半池墨汁,毛笔斜插在笔山上。
“曹大人,你我共事多年,也算知根知底。”苏晋将油灯挑亮了些,灯芯爆出一朵火星。他盯着曹昉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你已经起了心思,不妨直说!”
“苏大人这是何意?”曹昉心中一惊,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玉佩。他从未在人前表露分毫,怎么会被苏晋看穿?或许是在诈他。
“曹大人若是想抵抗,岂会是这般做派?”苏晋示意他坐下,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击,“当早已聚集大批青壮上城才是。以曹家在城中的势力,联络些交好的大户,组织几百人不过弹指之间。”
“那个,呵呵,苏大人说笑了。”曹昉干笑两声,端起茶杯掩饰慌乱,“如今事态严重,下官也不敢跟那匪寇死磕。若是惹急了他们,怕是家族都要遭殃啊!”他摸不准苏晋的心思,只能打擦边球试探。
“曹大人,你我这般互相猜忌,只会坐失良机。”苏晋往前探了探身,语气恳切,“不如坦诚相见,互相配合如何?”
“苏大人尽可逃出城去,下官家族产业都在泌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曹昉低头吹了吹茶沫,不敢完全信任苏晋。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不得不谨慎。在他看来,苏晋孤身一人,城破后大可以混在难民中逃走,而他曹家根基在此,根本跑不掉。
“逃出去?确实可保性命,但仕途名声就全完了!”苏晋猛地一拍案几,砚台里的墨汁溅出几滴。“这两年,朝廷是怎么对咱们的?但凡听我们一句劝,何以有今日之祸?胡绍尸位素餐,秦师珪贪婪卑鄙,凭什么骑在你我头上?”
“若是投了那位,苏大人的家眷怎么办?”曹昉双眼微眯,若能跟苏晋联手,这事十拿九稳。
“本官家眷都在颍州,那边如今也开战了,兵荒马乱的谁还顾得上捉拿?”苏晋早有打算,“只要让亲信带封书信过去,让他们躲起来便是。”
“苏大人想如何做?”曹昉微微点头,既然无后顾之忧,倒不如赌一把。
武安君早早入了中军大帐,看着系统面板上高达一千出头的杀戮值,直接传功给车敬,让他转修大龙象力。随即抽取顶级功法武技,一阵金光闪过,古朴的书籍上浮现出“流星赶月刀”五个篆字。
他大喜过望,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刀法光听名字就知道走的是迅疾路子。配上八卦幻游术,定然能极大提升战斗力。武安君脚踏八卦步走出帐外,手中长刀在月光下划出一道银弧。
他身形如鬼魅般腾挪跳跃,仿佛与月色融为一体。刀光如流星追月,快得只留下一串残影,劈、砍、刺、撩,招招凌厉。刀锋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卷起地上的落叶旋转飞舞。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他收刀而立,气息微微有些紊乱,心中却一片畅快——这刀法的攻击力比空明拳强多了,如今再遇慕容相城,完全可以正面应对。若说有缺点,便是真元消耗太快,方才片刻就耗去近半。
卫骁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他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的刀法,简直超出了凡人理解的范畴,这还是人吗?
“卫骁,你来做什么?”武安君擦拭着刀身,卫骁与车敬轮班守夜,上半夜该他在营地外围巡逻才是。
“回寨主,有人求见,说是故人!”卫骁赶紧合上嘴,上前一步躬身道。
“故人?带来吧!”武安君心中一动,果然来了。不知道这位故人是谁,是苏晋的人还是曹昉的人?
他在帐中点上油灯,又命人送来一壶热茶。既是故人,总得给些体面。
“武公子,是我啊,叶弘!”来人掀帘而入,正是泌阳县捕头叶弘,算是县城里与武安君交集较多的人。他穿着一身便服,腰间的铁尺换成了普通短刀,显然是悄悄出城的。
“叶捕头,快坐!卫骁,倒茶!”武安君指了指对面的木凳,示意卫骁待客。
“武公子,我此番来,是奉苏、曹二位大人之命,有事与公子相商!”叶弘拱手行礼,接过卫骁递来的茶杯,指尖微微发颤。
“二位大人是什么意思,叶捕头不妨直言。”武安君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心中已有计较。若是能接手一座完好的泌阳县城,他有把握在辛表程大军抵达前,牢牢守住这个据点。
“二位大人的意思是,他们可以帮助将军夺城,但将军不可在城内大规模驻军,且保证不扰民。”叶弘一字一句说道,生怕说错一个字,让武安君产生误会。
“不可能。”武安君放下茶杯,声音斩钉截铁。“拿下县城后,我麾下全部入城接管城防。县衙仓库的物资全归义军调遣,城中大户也得筹集钱粮犒赏军队——五千两,我保证秋毫无犯!”他竖起五根手指,目光坚定。
义军跟着他出生入死,打赢了却没有赏赐,日后如何御下?若是对方不给,他不介意去抢。仁义道德在饿肚子面前,一文不值。
“武公子,这、这是不是太多了?”叶弘面露难色,额头渗出细汗。双方的条件差距太大,他夹在中间实在为难。
“你回去告诉苏晋和曹昉:若是他们配合我拿下县城,我自会在奏折中为其表功;若是不配合,我不过多花些功夫罢了。”武安君站起身,走到帐门口望着城外的月色,语气不容置喙。“等我打进去,可就没得谈了。”
看着叶弘离去的背影,武安君并不担心。苏晋和曹昉都是聪明人,会做出最优选择的。
次日一早,义军营地响起震天的鼓声,二十一门大小火炮全部就位,炮口齐刷刷对准城门。火炮前方站着两排重盾手,盾牌如墙般挡住可能射来的弩箭,盾面上还沾着昨日的血渍。
“二位大人,城下就交给你们了,我上城迎敌!”郭淮交代一声,转身带着麾下精锐登上城楼。他腰间的佩刀被磨得雪亮,甲片上的铜钉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苏晋朝叶弘使了个眼色,假意指挥衙役搬运城门后的巨石,实则悄悄让心腹去打开暗门。
武安君下令优先轰击城头上的箭塔,那些高耸的木质塔楼是守城的利器,不除的话会给士兵造成极大伤亡。炮手们眯着眼调整炮口角度,引信被剪得长短不一,确保炮弹能同时落下。
“放!”随着武安君一声令下,二十一门火炮同时轰鸣,震得大地都在颤抖。炮弹呼啸着飞向城头,箭塔应声倒塌,木屑与惨叫声混在一起。
武安君并不急于攻城,他在等。若是苏晋和曹昉决意献城,定会想办法配合他。城头上的郭淮还在嘶吼着指挥抵抗,却不知身后的城门已悄然打开一条缝隙,叶弘正举着白旗朝城下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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