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终不似,少年游】她也曾是那些人里的一员
时镜抬起头,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少年们。
“害怕吗?”
众人倏然回神,望向她。
时镜对着荆弘亮说:“一身武艺,志向沙场,却最终马革裹尸还,怕吗?”
荆弘亮呆滞了会。
半晌低吼道:“胡说八道!小爷我将来是要当大将军的,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就……”那被乱刃分身的恐怖画面哽住了他的喉咙。
温景同的声音却平静,带着医者的决然。
“医者父母心。若真有战祸,伤兵所在,便是医者该去之处。见死不救,非我辈所为。”那幻象似乎并未动摇他的信念,反似淬火般让其更加坚韧。
时镜手上的木牌,金色值在剧烈闪烁后,顽强地稳定在了【贰】。
‘他’擦不掉的。
擦不掉少年热血的选择。
擦不掉与生俱来的勇敢与意气。。
与此同时。
她敏锐地察觉到自身影子的微妙变化。
在她的脚边,那影子轮廓似乎重叠上了一个清瘦、倔强的少年虚影。
桓泽语深吸一口气,强行恢复了往常的语调,甚至试图带上几分轻松。
“好了,不过是水底幻影,镜花水月罢了,当不得真。怪不得书院不让学生夜游,原来这湖里……不干净啊。”
但他闪烁的眼神表明,他远不如语气表现得那么轻松。
游湖的兴致已被彻底摧毁。
船只在一片压抑的沉默中靠岸。
告别时,四位NPC的神色都多了几分心事重重,不复来时的欢快。
直到那四道身影消失不见,姬珩才低声道:“那水里是狄叔……”
“我知道,”时镜看向脚下那两道几乎重合的影子,“好事呀。”
“好事?”姬珩茫然。
“它为什么突然出现,为什么用最残酷的方式冲击NPC,打断我们刚刚建立的连接?”时镜微微勾唇,“因为它畏惧。”
“畏惧?”姬珩困惑不解。
时镜转而道:“你的木牌呢?”
姬珩依言掏出,随即愣住。
“嗯?”
只见他木牌上的数字变化成了一个灰扑扑的【八】。
“我什么也没做啊。”难道是因为刚才顶撞了姑母?
正疑惑间。
向滢和司宇航跑了过来。
“镜姐!出事了!”
时镜:“你们的值也变了?”
“对!我们俩都变成了八。”
二人一道将木牌递给时镜看,上头的数字和姬珩一般无二。
司宇航拧眉道:“应当不止我们,我听到附近躁动,其他玩家想来也是一样的。”
恐慌悄然滋生。
赖以生存的灰色雕琢值,无故跌落。
玩家们如惊弓之鸟,纷纷寻着时镜来。
“大佬,怎么回事啊?我什么都没做啊。”
“不是夫子答应可以出来逛得吗?怎么还会扣值?”
少数心思敏锐的玩家,则将惊疑不定、甚至带上一丝绝望和猜忌的目光,投向了被围在中心的时镜。
“镜姐,您的牌子有没有变化?”
时镜捏着木牌,感受着其中传来的微弱暖意,再看向周围玩家那一片灰扑扑的【八】,心中明了。
她就说这个副本不是简单得得到值就行。
这么多的玩家参与……
这个副本从最开始就不仅仅是一场探索和解谜。
这是一个残酷的选拔,更是一场献祭——
所有玩家需要比较、争抢雕琢值,最终确定一个‘少年狄学民’。
或许是因为她理解太快,共情太深,导致这个流程被急剧加速,她成功被选中成为少年的容器。
其他所有玩家,则成了衡量“少年狄学民”能否战胜“成年狄学民”的筹码。
她每向前一步,每获取一点代表“鲜活过去”的金色价值,玩家们代表“生存现状”的灰色雕琢值就会随之跌落。
若她成功,金色彻底驱散灰色,则副本瓦解,众人得救。
若她失败,或者金色增长过慢,在其他玩家灰色值耗尽前未能通关,则全员都将化为“朽木”,永远留在这片灰色的悔恨之中。
经验老到的时镜,在触及副本底层执念后,便能从细微变化中反推出整个规则的狰狞面貌。
她轻叹了声,说:“关于副本的事,我只说一遍。你们能理解多少,靠自己。”
她略作停顿,组织着简单的语言,缓缓开口:“有个少年,我叫他小明。小明出身贫困家庭,但他学习很好,天资聪颖过目不忘。为了不耽误他的天赋,他所在的村子举全村之力,一家凑一点粮食,一家凑几个铜板……”
时镜的语气不疾不徐,用一个简单却无比贴切的故事,拆解这个庞大而悲伤的谜题。
渐渐的。
周围所有的嘈杂和骚动都平息下来,只剩下她清晰的声音。
不远处,树影之下。
桓吉抱着刀不解。
“主子何必与他们浪费唇舌解释。此等境况,我亦可现身,与小黑一同镇住他们,无人敢闹事。”
他方才见那群人眼神中的猜忌,便已做好准备。
云澈抱着小石榴,沐浴着月光,闻言道:“因为她知道那些人的恐惧。你要想着,或许很多年前,她也是那些人中的一员。”
桓吉霎时沉默。
片刻后,才说:“主子是好人。”
习惯于做暗卫的他,只能用最朴素的词表达最深的敬佩。
云澈失笑,“是啊。所以我们运气也挺好的,跟着好人,每日都能得清闲。”
恍惚间,他觉得他们不像是时镜的道具,倒像是被她放养的……朋友。
忽地就想起时镜常说的话——
“我们都是一样的。”
云澈心中微软。
他看着怀里的小石榴,语气怅然说:“你长得这般快,怕是要不了多久就到了启蒙的年岁了。可惜阿爹读书不多,也不能教你什么。”
崔三娘把自己挂在树下,幽幽道:“你不是会唱戏吗?教小石榴唱戏不就好了?”
云澈望向崔三娘,“你想教她锔瓷吗?”
崔三娘愣了下,别过头,声音低了些:“锔瓷是走街串巷的活计,苦人家舍不得缺了的瓷啊陶的,才要修,小石榴以后若是缺了什么就添新的,哪里需要学这磨手割手的活计。”
云澈失笑。
“我记事起就在戏班子里,没有爹娘,只有师父师娘。我作伶人是没有选择。只是我运气好,正好唱得好,也喜欢唱。小石榴不一样,她总该捡自个喜欢的。”
他抬头环视这幽静书院,虽说想逛逛,可他们三人不约而同地都只待在离时镜不远的树荫下。
总觉得多走走就亵渎了学堂。
“但不管喜欢什么,都该读书。读了书,心里亮了,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崔三娘睨了眼云澈,语气总是带着几分乖张的别扭,“你不读书,话说得也比那些书呆子中听。”
她转头看向小石榴时,却又露出一个极温柔的、几乎称得上慈爱的笑容。
明明都知晓他们和小石榴都非活生生的人,却都殷切地盼着她能像人一样长大,虽知是痴心妄想,却又固执地盼着能成真。
崔三娘轻盈地跳下树,摸了摸安静蹲坐的黑子的头,最终望向湖边——那个被众人环绕,却依旧沉静如深潭,正耐心解释着的女子。
那般沉静,包容,比天上的明月更让人感到……
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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