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醉春烟】只有一轮月
发牌急得直跳脚。
“阿镜,钱啊,你不捡钱了,这些都是你的啊。”
时镜没有回应发牌。
月光把她脚边那枚孤零零的血酬照得发亮,红得刺眼。
她垂着头。
“不想做面,却偏要逼着自己做面,还要装出很期待别人评价的样子……”
脑海里是饕老板那张努力堆砌着憨厚与紧张的脸。
人?
不。
那是兽,披着人皮的兽。
可它为什么要披人皮。
“因为它在做生意,”时镜自言自语,“它是个商人,一个必须披着人皮,遵循某种生意规矩的商人。”
“所以它卖力地扮演一个面馆手艺人,”
时镜的眉头越蹙越紧,思维的线头被她一根根抓住,“一个血酬,只要尝一碗它的面,就可以得到一个血酬,可是尝了之后呢?”
那些面馆里的老主顾,缺耳少眼,衣衫褴褛,眼神却痴迷得像染了毒瘾的画面,在她脑中闪过。
“一个血酬……一个血酬……”她缓缓蹲下,盯着那枚血酬,声音轻得像耳语,“只要付出一个血酬做饵,就能钓到一个心甘情愿,最终连皮带骨都被吞掉的食客。”
墙缝外,喧嚣震天。
饕餮在【晚安牛奶】的效力下瘫软在地,呕出的血酬已渐渐稀少。
一个玩家红了眼,捡起街边的破木棍,狠狠捅进那柔软的腹部。
“呕——”
更多红元宝混杂着粘液被呕出。
像是一个信号。
疯了。
所有人都疯了。
玩家,NPC,平日里麻木的脸此刻被贪婪扭曲,他们拿着能找到的一切“武器”,嘶吼着冲向那不再反抗的庞然大物,捅刺,撕扯,只为了从它身体里掏出更多。
地上躺着的不再是一头凶兽,而是一个行走的钱袋,一个可以被掠夺的“资源”。
“走投无路的人,为了一枚血酬吃了一碗面。最后,他自己成了这生意里,被吃掉的最后一环。”
时镜站起身,走出藏身的阴影,漠然地望着这片为了血酬而疯狂的修罗场。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
眼前一切迷雾散尽,露出底下冰冷残酷的骨架。
“这就是……生意啊。”
这个副本,并没有太多复杂的规则,只要记得一点。
这条街,是生意人的街巷,或者说,是黑暗的生意场。
欺骗、剥削、代价、报酬……
无论神鬼,在这里都要走生意人的路子,用最小的代价去获得最大的利益。
这就是西门家的副本世界。
本质就同寻归院,用最小代价追求金钱效益的最大化。
发牌迷糊地跟着飞起来,“不是说要赚血酬,那么多都不要了吗?”
时镜目光越过疯狂攒动的人头,落在人群脚下。
那里,饕餮庞大的身躯不知何时消失了,只剩下一个被开膛破肚、死状凄惨的胖厨子尸体。
她脸上表情一点也不意外。
反而对发牌道:“我没有尝它的面,所以我不能收它的钱。这场交易不成立。”
发牌努力跟上时镜的想法,“可是他死了呀,不存在交易了。”
时镜回应着发牌的话,同时也是在梳理自己的思绪。
“是他死了,不是饕餮死了,这个人,只是饕餮的打工人。”她站在原地,神思清明。
“你知道有些商人喜欢在店里摆一些东西吗?像什么白玉菜、金貔貅、金蟾蜍、财神、招财猫等等。”
“如果推断没错的话,这条街上不止有饕餮、财神、蟾蜍,可以说每家店或许都有各自的镇店神。”
“饕餮是爱吃人,就像皇帝想要钱,皇帝会随随便便就把巨贾抄了家吗?就算是皇帝,也要拿这家人的把柄,一点点侵蚀这一家,为的一个名正言顺。如此,就可以吃第二家、第三家。”
时镜慢条斯理道:“所以,饕老板就是饕餮的打工人,他用交易来吸引人,来让人心甘情愿入店被吃,今日吃眼睛、明日吃胳膊,不同的口味,吃一点点,优雅地像在吃米其林。毕竟,野兽当神当初优越感后,也会学会维护自己的形象。”
发牌听得云里雾里。
“那和你捡钱有什么关系?这些是你的战利品。”
“要从商人的角度去想,”时镜不疾不徐道:“饕老板用一枚血酬,换一条命,而我用一袋黍要了饕老板的命。”
“如果我拿了这些钱,就代表我同饕餮进行了交易,我用一袋黍换了这满地血酬,我认同了以钱吃人的规则。”
“一袋黍可以换一条命吗?”
发牌总觉得时镜不是在问她,是在秀智商。
她不是很想配合。
奈何这人就盯着她。
她作为时镜的令牌……
发牌忙严肃道:“怎么可以?命怎么可以和一袋黍等价?”
时镜摇了摇头,“可它们可以用一枚血酬换一条命呀。只不过,它们不会允许旁人对它们这样做罢了。”
“饕餮还会来找我报仇。”时镜余光瞥过街边几个神色漠然的老玩家。
此刻,那些老玩家看向时镜的目光,都像在看死人。
“饕餮一定会杀了我。因为我反抗了资本,”时镜说:“甚至不止饕餮会杀了我,其他‘神’也会厌恶我,它们必须杀了我,因为它们可以用一血酬买穷路者的命,穷路者却不能用一袋黍轻而易举打它们的脸。这里,所有捡了饕餮血酬的人,都将被记恨。而我会是第一个被标记死亡的人。”
发牌:“也就是说,你接下来会被很多类似饕餮的东西追杀?”
她倒是不害怕。
因为时镜的情绪很平静,甚至还有些放松。
那是看懂副本本质后的轻松。
“那我们不要血酬了吗?”她侧头看着时镜的侧脸问。
“当然要,”时镜含笑道:“但不是现在要。”
她仰头,望向那轮统治着杨柳街黑夜的明月。
杨柳街没有白天。
只有一轮明月。
这一轮明月可以照到杨柳街的每一个角落。
“你看,这条街上,除了醉春烟,没有一家店点灯。”
发牌迟疑道:“因为月亮很亮?”
时镜慢悠悠朝暮烟岚所在的“未染酒楼”走去。
“因为虚伪,”她漫不经心说:“这条街永远没有白天,但它有一轮月亮,月亮照见整个市场,假装公平,以为光明,就像西门家往寻归院供的黑面将军像,欺骗世人、维系颜面的手段罢了。”
时镜最终停在未染酒楼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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