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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醉春烟】盗亦有道(6)


柳下惠重复着时镜的话,那双古井无波的眼中,出现了几乎要将他吞噬的迷茫与裂痕。

周遭那欲要毁灭一切的阴冷气息,如同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助的空洞。

时镜没有给他喘息之机,步步紧逼。

“柳下季,抛开所有被书写好的台词,只问你的本心——在你看来,你的弟弟盗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柳下惠下意识地复述那刻入骨髓的判词。

“他……心如涌泉,意如飘风……”

眼眶在泛红。

声音在颤抖。

“阿兄……”盗跖哑声唤道,带着复杂难言的情绪。

“别叫我!”柳下季仿佛被这声呼唤刺痛,猛地嘶吼起来。

他失去了最开始的君子仪态,如同绝望的困兽,朝时镜喊道:“他不是我弟弟,你给我找弟弟……”

“我说了,找不到!”时镜的声音陡然拔高,凌厉地压过了他的疯狂,“无论填入多少仁义礼智,温良恭俭,都拼不出一个你想要的‘熟悉’!如果你非要一个弟弟,那他,就是!”

她一把拉过沉默的盗跖,将他推到前方。

“他就是你弟弟,他的样子,他额头的疤,都是你一次次构思出来的。但我想,每一次,每一次有人给他填充灵魂,有人唤醒他,每次他站在你跟前,你都会恐惧,都会反对,都会亲手将他毁灭,都会将这里的一切擦掉。”

盗跖震惊回头,“你怎么知道……”

时镜没有理盗跖。

只盯着柳下惠。

“柳下季,你嘴里那短短几个字的描述,根本承载不了一个鲜活的灵魂,描绘不出一个活生生的人,因为你连自己的灵魂都没看到……”

“你闭嘴——”柳下季彻底崩溃,发出野兽般的哀嚎。

嘭!嘭!嘭!

一个又一个苍白的人茧从虚空坠落,砸在地上。

茧壳破裂,站起一个个眼神空洞的“盗跖”躯壳,它们如同提线木偶,朝着时镜蜂拥而来。

时镜将挂在身上的鸳鸯子午钺给了盗跖,语速极快。

“保护好那姑娘,就当你穿了人家衣裳的费用。”

盗跖接过鸳鸯子午钺,“你为什么要激怒他?”

“你想死吗?”时镜反问,又答道:“你不想,你想活,所以你听到俞书瑶的声音后,条件反射想要拿衣服穿。”

盗跖自己都没发现这点。

“我想……活?”

他以为他早已麻木,习惯了在诞生与被抹杀间无限轮回。

“你也不能死,”时镜淡声道:“你的前半生因他而生,但你的后半生由我构思,现在笔在我手里,你属于我。”

话音未落,她已如离弦之箭,主动冲向那一片汹涌而来的傀儡狂潮。

“柳下惠,你在害怕!”她的声音在厮杀中穿透黑暗,“你害怕这个地方!在这里,这片黑暗里,你弟弟在哪里,光就在哪里,就像作者的笔,笔尖到哪里,光就在哪里。因为在这篇《盗跖》里,笔墨本就倾注于他。”

柳下季浑身剧震,那些汹涌的黑暗与傀儡的动作,随之凝滞、放缓。

“这里就是一座坟墓,埋葬了无数个‘盗跖’!”

时镜刀光翻飞,话语却比刀锋更利,“你害怕盗跖,因为盗跖的存在,使得这片坟墓更像是作者的创作地,玩家进到这里,给盗跖的皮囊塞入不同的光团,就似给这个纸片人添加了不同的设定,于是便有了千千万万个不同的盗跖。”

“你潜意识里早已明白,你不是活生生的人,你只是故事里的几行文字。故事有结尾,如果我没记错,这个故事的结尾,还是你。”

“不要说了,”柳下惠蹲下身,双手指尖插进头发,恐惧道:“不要说了,求求你不要说了。”

空气中似有纸张被揉捏的声音。

“那篇文的最后,”时镜冲破傀儡的重围,刀尖直指柳下季的眉心,“孔子在盗跖那受了挫离开,你碰到孔子后问孔子是不是去见了盗跖,你掌控着故事结束的门。”

《盗跖》的开头,是柳下季同孔子介绍自己的弟弟盗跖。

《盗跖》的结尾,是柳下季同孔子说自己的弟弟盗跖。

时镜轻声说:“这座墓的墓门是你。”

这是个于时镜来说很简单的副本。

用不上太多的脑子。

傀儡也不是很厉害。

但她发自内心地厌恶。

她宁愿面对真刀真枪的拼杀,末日绝境的逃亡,或是杨柳街里赤裸的利益算计,也不愿面对眼前这源于存在本身的、浓稠得化不开的悲哀。

这是一个基于《庄子·盗跖》而生的诅咒循环。

副本的BOSS是觉醒的纸片人柳下季,他永无止境地重复着寻弟、疑弟、杀弟的过程。

玩家扮演着文中“孔子”的角色:开局与他对话了解盗跖,中间或创造盗跖,最后回到他身边,在他身上找到终结整个故事的“句号”。

“该结束了。”时镜的刀锋稳稳停住。

柳下季低垂着头,声音死寂:“杀了我……就结束了。”

杀了他。

这个故事就结束了。

这个副本就结束了。

他是短短几行字塑造的人,他找不到他想要的“弟弟”,因为他的天地就在这里,在不被光看见的坟墓中。

时镜手腕微动。

“等下。”身后忽地传来声音。

盗跖上前一步,挡在时镜与柳下季之间,他看向时镜,眼神恳切:“我可以跟他说几句话吗?以前……没机会说,而且也不懂为什么。”

他被赋予意识,旋即又被剥夺。循环往复,记忆里只有睁开眼时阿兄陌生的眼神,以及随之而来的毁灭。

他不明白,为何至亲永不相认,又为何非要置他于死地。

直到此刻,他才恍然。

原来盗跖有千面,而他,从未活成阿兄心中唯一的那一张面孔。

“阿兄。”盗跖轻声唤道。

柳下惠沉默不语,如同枯木。

“我是因阿兄而生的,”盗跖声音温和而坚定,“不管阿兄认不认我,可每一次我睁开眼,我都能认出来,这是我的阿兄。”

柳下季抬起头,怔怔地望着他。

盗跖笑说:“如果开头是阿兄,那就是先有了阿兄,才有了盗跖不是吗?我们被设定在一起,设定有了血缘关系,在这里,阿兄描绘出了我的样子,阿兄让人给予我生命……”

柳下惠嘴唇颤抖,眼睛眨也不眨。

“无论我被填入怎样的魂灵,被擦拭多少次,我从未忘记,”盗跖的目光扫过这片空旷的墓室,“这座坟,在最寂静的时候,只住了两个人。一个阿兄,一个我。”

“无论多少次,我灵魂的底色,都是阿兄给予的。”

“我们是兄弟,在这座坟里,是盗不走的关系。”

安静中。

时镜站在一旁。

发牌悄声说:“这个副本是一篇文,结尾就在柳下惠身上,这是个需要杀死BOSS才能破关的副本……你会杀了柳下惠吗?”

时镜显然对盗跖感兴趣,要将盗跖带入离恨天。

可盗跖对柳下惠有感情,杀了柳下惠……

时镜轻声说:“你觉得这个副本的BOSS是谁?”

“不是柳下惠吗?”

“这篇文里有三个人,柳下季,孔子,盗跖。”她看着颓唐的柳下惠。

柳下惠看着盗跖,问:“你喜欢,你如今的灵魂吗?”

这句话他似乎问了很多次。

那双眼也跟着温和。

盗跖看了眼时镜,沉默了片刻。

“我也说不清,但我感觉我如今的灵魂很强大,很契合我,”他问:阿兄觉得这样的我,配得上你心中盗跖的样子吗?”

柳下季凝视着盗跖,久久无言。

他见过很多的盗跖。

被塞入暴戾之魂的,填入纯善之心的,聪明到洞悉自身处境的,强大到反将他斩杀的……

眼前这个盗跖,和以往都不同。

他更鲜活,更完整,更像一个挣脱了笔墨束缚的、真正的“人”。

柳下季知道缘由。

全因旁边这个女子。

这个亲手塑造了眼前盗跖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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