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这玩意儿普通话咋叫？

这鲁地的闹市，酒楼都带股老木头味儿，雕花窗棂、灰瓦飞檐，墙上还挂着褪了色的对联，一看就是老辈人传下来的买卖。

　　伪军头子抬手指着头顶那块斑驳的牌匾，冲周卫国嘿嘿笑：

　　“卫国，看见没？‘四海楼’这三个字，听说是当年皇上亲笔题的！”

　　周卫国没接话，只是点了点头，两人勾肩搭背，一脚跨进了门。

　　楼里座无虚席，满是穿长衫戴礼帽的地主乡绅，一见伪军头子进门，立马哗啦啦全站起来，抱拳作揖：

　　“赵队长好！”

　　赵宝山也笑着点头回礼，嘴上客套，眼神却得意地瞥向周卫国。

　　周卫国没吭声，默默把每张脸都刻进脑子里——这些，都是日后要算账的账本。

　　落座后，还没等赵宝山开口，小二端着托盘像流水一样往上堆菜。烧的、炖的、炸的、蒸的，一盘接一盘，连盘底都摆得整齐。

　　周卫国这才开口：

　　“队长，说句实话，我还没问你尊姓大名呢。”

　　赵宝山一拍大腿，笑得脸上的肉都颤：

　　“哎哟喂，咱俩都成兄弟了还整这虚的？我姓赵，叫赵宝山。你叫我宝山哥就成！”

　　周卫国点头：“宝山哥，这酒楼老板见你跟见亲爹似的，看来你常来？”

　　赵宝山一听，眼珠子都亮了，脖子一梗：

　　“常来？！我他妈一个月饷银，一半砸这儿了！不逛窑子，不赌牌九，也不追坤伶——全喂这桌上了！别的我不稀罕，就馋一口好菜、一壶好酒！”

　　周卫国在心里冷笑：伪军他见多了，但这么直白把自己吃成鬼子走狗的，还真头一回见。

　　赵宝山夹起盘里的桂鱼，转头问：

　　“诶，周兄弟，这玩意儿普通话咋叫？”

　　周卫国随口道：“卡兹拉萨马拿。”

　　赵宝山磕磕巴巴跟着念了两遍，自己先笑得打跌：“对对对！就是这调儿！”

　　筷子一放，他凑近周卫国，压低嗓子：

　　“兄弟，既然是自己人，哥就不藏着掖着了。”

　　“咱这种人搞钱，全靠楼下那帮土财主。地多、房多、银元堆满缸——平时出点事，咱们过去‘调停’，一人百八十块就打发了。”

　　“我当队长，月饷一百块大洋。你当副队长，刚上任，还不懂门道。”

　　“哥带你干几票，慢慢你就开窍了。熟了，钱自然就来了。”

　　周卫国一边点头，一边啃着鸡腿，心里盘算的却是另一桩事。

　　酒过三巡，菜盘见底，跑堂的扯着嗓子喊“打烊了！”

　　两人晃晃悠悠往外走，街面早空了，连狗影子都没一星。

　　巷子幽深，两头漆黑。

　　刚拐过巷角，赵宝山突然被什么绊了一跤，踉跄两步，酒醒了大半。

　　他回头惊叫：“哎？周兄弟，你带我来这儿干啥？！”

　　周卫国站在巷口，月光落在他脸上，冷冷像刀：

　　“赵兄，你——想死，还是想活？”

　　赵宝山浑身一颤，抬头一看，前后巷口全是黑影，端枪的人影一动不动。

　　巷子，成了死胡同。

　　周卫国往前一步，声音不高，却像铁锤砸进心口：

　　“赵先生，我叫周卫国，叶林麾下特战队队长。这次来，是要你办件事。”

　　赵宝山腿一软，差点跪地上。

　　叶林？！那个杀得鬼子闻风丧胆、让整个鲁地老百姓夜里都敢点灯睡觉的叶林？！

　　这人站在你面前，要你帮忙？你敢拒绝？

　　拒绝，就是脑袋搬家。

　　他嘴唇发抖：“周…周长官！您有啥吩咐，我听！我全听！别开枪，别开枪啊！”

　　周卫国声音缓了些：

　　“叶旅长想把鬼子引出来，你带人明天一早往城外开枪，对着鬼子哨所喊——‘叶林藏在城里的队伍跑出去了！’”

　　“其他，你不用管。”

　　赵宝山懂了——这是调虎离山，是诱饵，是送命的活儿。

　　可他敢说不吗？

　　眼前这位，连伪军里的老骨头骨川都敢抽耳光，还顺手救过自己。

　　他颤声：“我…我照办，我照办！”

　　周卫国盯着他，忽然叹口气：

　　“赵队长，这几日我看了，你不是天生的畜生。你不过是被逼的，被惯的，被那一身皮给裹住了。”

　　“你骂鬼子一句，骨川能拿刀剁你；你吃顿饭得跪着谢恩。你真甘心一辈子当狗？”

　　赵宝山低下头，拳头攥得青筋暴起。

　　他想起上个月，自己醉醺醺嘟囔了一句“小鬼子不得好死”，被骨川当众抽了三个耳光，差点当场砍断胳膊——是这周卫国，一把拽住他衣领，冷冷一句：“他是你主子？你配？”

　　周卫国继续说：

　　“这事办完，我亲自向叶旅长求情。你不是汉奸，你是被逼的。只要改，我就保你——加入八路，光明正大地做人！”

　　巷子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赵宝山抬头，泪眼模糊。

　　他咽了口唾沫，嘶哑着：

　　“……我干。”

　　周卫国轻轻点头，伸手拍了拍他肩膀。

　　“明天天亮前，我来接你。”

　　巷子外，月光忽然洒满地。

　　像一条路，从黑暗里，缓缓铺了出来。自己这条命，现在可全攥在鬼子手心了，他们想宰就宰，想踩就踩。

　　别扯什么未来不未来的，能活过今天，就算祖坟冒青烟了。

　　周卫国一顿狠话砸下来，把赵宝山心里那点装模作样的忠心全给捶碎了。赵宝山喉结滚了滚，咽了口唾沫，对着周卫国咬牙说：

　　“周长官，我懂了！汉奸我不当了！你说怎么干，我豁出去这条命跟你干！”

　　周卫国也不啰嗦，把骗鬼子的台词一句句教给他，连开枪时该怎么喘气、怎么装慌都掰开揉碎讲。最后拍着他肩膀补了一句：

　　“记住，别装得像演戏，要真慌！真急！嘴都哆嗦那种——鬼子最怕人乱，一乱，脑子就空白。”

　　赵宝山听得直点头，眼珠子都放光：“怪不得你们八路军能打胜仗，脑子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连我这走歪路的，都给点醒了。”

　　他顿了顿，又忍不住问：

　　“首长，我要是真投了八路……能吃饱不？”

　　周卫国笑了，一拍大腿：

　　“管饱！大米饭，随便盛！一天三顿，顿顿见米粒！炊事班的锅铲比你亲爹还勤快！”

　　“还有肉？”

　　“隔天就炖！白菜炖粉条，猪肉大馅饺子，连咸菜都腌得油亮亮！”

　　赵宝山一听，口水直接从嘴角往下淌，连擦都忘了擦。

　　事儿定下来，两人悄悄撤出巷口，兜了个大圈子，又溜回了军营。

　　当夜，赵宝山就把几个小队长全召集到偏院，关上门，压低嗓门一说：“兄弟们，咱们要换旗了。”

　　没人喊惊，没人怕，反倒是三个当兵的当场就跳起来了：“真？！太好了！老子早受够了鬼子那张脸！”

　　最猛的那个，直接站起来拍胸脯：“周团长，你别当我是伪军，我其实是军部派来的卧底！专等这一天！”

　　这话一出，屋里炸了锅，笑声比鞭炮还响。

　　一夜之间，整整一万伪军，连枪带人，全倒了戈。

　　这些人白天照常列队，喊着“天皇万岁”，夜里悄悄擦枪、磨刀、数子弹。

　　周卫国把整个计划又掰碎了讲了三遍，人人点头，个个心领神会。

　　一周转眼过去，收网的日子到了。

　　周卫国在城东连开三枪，子弹打在墙上，火星子直冒。

　　骨川忍正在睡梦里搂着女人，枪声一响，直接从被窝里弹起来，裤腰带都没系好。

　　城内顿时乱成一锅沸水，伪军们嗷嗷叫着端枪上墙，噼里啪啦就是一通乱射——子弹全往天上送。

　　与此同时，八路特战队早已像幽灵一样翻过城墙，悄无声息摸进了城。

　　赵宝山一路狂奔，撞开房门，脸都吓青了：

　　“太君！太君！八路特战队打进来了！”

　　骨川忍脑瓜子嗡的一声，差点没跪地上：“什么？！人呢？！还在城外？！怎么进来的？！”

　　赵宝山一边喘一边喊：

　　“没事！没事！我们几个弟兄机灵，趁他们歇脚，偷偷摸到他们窝里，把枪都偷了！那帮人没家伙，吓得拔腿就跑！”

　　说罢，他一把把几把五六式冲锋枪“哐当”扔地上——这玩意儿，除了八路和叶林的队伍，谁也拿不出手！

　　骨川忍眼睛都直了，一拍大腿：“好！太好了！全歼特战队啊！这功劳，能换我升中将！”

　　他激动得原地打转，一把攥住赵宝山的袖子：

　　“你要什么支援？！我给你调！”

　　赵宝山装得一脸悲壮：

　　“太君！求您发兵！四个大队齐出！咱趁他们没反应过来，一口吞了他们！”

　　骨川忍想都不想：“成！四个大队，跟我走！”

　　赵宝山心里暗笑：完了，老狐狸终于踩坑了。

　　可骨川忍刚跨出半步，又停住了。

　　他眯起眼，声音低了下去：

　　“不对……会不会是叶林故意引我出城？调两个大队，你带队。我留下两万，防着点。”

　　赵宝山脸色一僵，瞬间又堆上笑容，点头哈腰：

　　“是！是！太君英明！”

　　等骨川忍转身，他立马压低嗓门对身边亲信说：

　　“带人，去东郊空地，把队伍全拉出去！”

　　几十个伪军拖着枪，打着火把，浩浩荡荡开向城外。月光下，满地是人影，可哪儿都没八路特战队的影子。

　　骨川忍派来盯着的人一愣：“人呢？！假的？！”

　　话音未落，赵宝山的枪就响了。

　　“弟兄们——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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