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前尘（七十五）

楚辞这一病，就再也没有好过。连续很长一段时间，楚辞都断断续续的发烧，甚至陷入昏迷。楚府乱成一团，楚夫人整日红着眼眶，就那样守在楚辞床前。阿雪也担心的不行，甚至有的时候，阿雪会想，为什么呢？！为什么两个这样好的人要经历这样的事情呢。楚府的气氛很是低迷了一段时间，每个人都战战兢兢，担心着楚辞。

直到有一天，楚辞又发烧了，甚至陷入昏迷。楚夫人急急忙忙的请来了大夫，大夫已经换了很多个了，但没有一个人能够彻底的根治楚辞的病。楚夫人等在门外，不停的走来走去，生怕楚辞有一丝意外。楚老爷无奈叹气，只能紧紧的握住自己的手，在心里暗暗祈祷着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情啊。阿雪站在一边，微微沉思。

过了好一会儿，大夫才出来。楚夫人急忙迎了上去，眼里带着急切，“大夫，阿辞怎么样了？他没事了吧？！”楚夫人紧紧看着大夫，眼里的期盼与焦急那么明显。阿雪看着她，忍不住鼻尖发酸。她上前拉住楚夫人的手，默默无言。

大夫叹了口气，看着楚夫人的眼神有些不忍。但还是道，“令公子无事了。”楚夫人松了口气，楚老爷也微微放松了些。大夫有些不忍，却还是接着道，“只是……令公子这病……”大夫叹了口气，“心病还需心药医啊。”说着摇了摇头。虽说楚家公子只是发烧，但不知为何，大夫总觉得，他从这个年轻人的身上，感觉到了一丝死志……

想到这里，大夫有些欲言又止。正欲开口，就见楚老爷对着他微微摇头。大夫叹了口气，心里知道，只怕这位也看出来了，生怕自己刺激到楚夫人，不让自己开口呢。楚老爷叹气，楚辞是自己的儿子，当然是自己最了解了。他怎么会看不出来，楚辞有些自暴自弃的放任自己。楚老爷叹气，心想，要是自己换成楚辞，经历了江如画那样的事情，恐怕做的也不会像楚辞这般好了。楚辞已经做的很好了，坚持了这么久……

楚老爷摇头，握了握楚夫人的手，安慰道，“夫人也别太过担心了，阿辞会没事的。我先送大夫出去，一会儿就回来了。”楚夫人含泪点头，带着阿雪进去看楚辞了。楚老爷看着楚夫人略微踉跄的步伐微微叹气，楚辞只怕……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有很多事，楚老爷其实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希望要真有那么一天，楚夫人不会收到太大的刺激。

大夫跟在楚老爷身后，一路安安静静的不说一句话。他知道，就算他不说，楚老爷也看出来了。既然看出来了，那就不关他的事了，他虽是大夫，这种情况却也见得多了，虽然同情，但也没有办法。楚老爷叹气，道，“大夫，没有办法了么？！”

大夫也叹了口气，“令公子的情况……唉，楚老爷你也清楚。普通的风寒倒是好办，今日我开的药吃了，我保证就会好了。只是……心里的挨你，我却毫无办法啊……”楚老爷闻言闭了闭眼，大夫看着他，眼里有些同情，“若是没有办法，楚老爷，令公子……活不过而立之年啊……”楚老爷脸色一变，大夫闭了嘴，摇头叹息。

楚家公子的事情他早有耳闻，是个有情人，却也可怜啊。既然清楚，大夫也知道对方的心结是什么，可是知道归知道，他也没有治好昏迷的江如画啊……大夫微微摇头，心里有些感慨，这一对有情人，倒是真的波折多多了。一个昏迷不醒，另一个……唉，大概也活不久了吧？！

楚老爷看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吗？”大夫摇头，真有办法，他也不会拖到今日也不救人了。楚老爷闻言闭了闭眼，伸手揉了揉额心，“多谢大夫了，今日的事……还希望你不要跟我夫人提及半句。”

大夫点了点头，谢过楚老爷，带着自己的医药箱走了。楚老爷站在原地，心里难得的有些混乱。大夫的话依旧在他耳边，活不过……而立之年？而立……之年。楚老爷疲惫的叹气，可是阿辞今年已经二十九岁了啊，要是真的，那岂不是……没有多少时间了吗？！楚老爷身体晃了晃，半响，无奈苦笑。是命啊……都是命……

等到到了楚辞的房间，楚老爷已经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了。楚辞已经醒了，看见他进来，微微一笑，“爹爹。”楚老爷看着楚辞的笑，心头一酸。他的儿子，这样好的儿子……却要遭遇这样的事情。

楚老爷几不可察的叹气，僵硬的扯起一抹笑来，“醒了啊？感觉怎么样？”不等楚辞开口，他又道，“大夫说了，只要你乖乖喝药，你的病……就会好了。没事的，阿辞。”说到后面，楚老爷的语气已经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了。

楚夫人闻言倒是笑了，“真的吗？！大夫真的这么说吗？！”楚老爷点头。楚夫人就笑了，她看着楚辞，道，“阿辞，你听到了吗？你要乖乖喝药知道了吗？！”楚夫人沉浸在这样的喜悦里，丝毫没有感到楚老爷的不对。

阿雪站在一旁，倒是觉得有些不对。她看了楚老爷一眼，微微皱眉。楚辞自然也听出了楚老爷语气的不对，他扬了扬眉，却还是笑着点头，“娘，我知道了。”楚夫人闻言眉开眼笑，高高兴兴的站起身，到厨房给楚辞做好吃的去了。临走前，把楚老爷与阿雪都带走了，说是让楚辞好好休息。

楚夫人直奔厨房，阿雪摇头，看见这样活泼的母亲，她心情也放松了点。正欲回房，脚步却在看见魂不守舍的楚老爷时一顿。阿雪咬了咬唇，还是道，“爹爹，我们去那里坐一坐吧？！”阿雪指的，是一个安静的小花园。楚老爷看着她，最终微微点头。

刚一坐下，楚老爷就伸手揉了揉额心，“阿雪……看出来了？”楚老爷看着面前的阿雪，虽是疑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阿雪点头，有些失落，“阿辞哥哥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爹爹，我要听实话。”楚老爷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阿雪。倒不是怕怎么样，只是他怕阿雪承受不住。毕竟这么久，楚辞和阿雪的关系他看在眼里，两个人虽不是亲的兄妹，感情却很好。

就是因为这样，楚老爷才犹豫。阿雪固执的看着他，执意要一个答案。她是真的不希望楚辞有事，明明那么好的一个人……楚老爷看着阿雪这个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摇了摇头，还是道，“也好，告诉了你，也好有个心理准备。”阿雪一听这话，心里就有些不祥的预感。

楚老爷看着她，眼里是毫不掩饰的疲惫与痛苦，“大夫说了，心病还需心药医。阿辞这个是心病，若是还找不到办法阿辞……活不过而立之年。”阿雪闻言猛地站起身，她伸手捂住嘴巴，怎么也不敢相信。

阿雪眼里含泪，有些艰难的问，“是真的吗？没有一点办法了吗？！”楚老爷点头。阿雪忍不住后退一步，竟然是真的吗？！可是阿辞哥哥今年已经二十九岁了啊。也就是说……没有多少时间了么？！阿雪忍住眼泪，“那……娘亲那里……”要是娘知道了，要怎么办？！

楚老爷叹气，“这件事不能瞒着她，越是瞒着，到时候越是痛苦。我会找个时间跟她说的，你别担心。”阿雪点头，脱力般跌坐在石凳上。对啊，现在的楚夫人满怀希望，要是一直瞒着她，到了最后，该有多痛苦。毕竟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啊……阿雪痛苦的闭上眼睛，紧紧握住自己的手。

两个人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各自都若有所思。谁也没有注意道，不远处的树后，一个人影飞快跑远了。楚夫人紧紧捂住自己的嘴，满脸泪痕。她听着楚老爷与阿雪的对话，没忍住后退了几步。后来实在忍不住，趁着他们二人还没发现自己时迅速离开。

楚夫人冲到自己屋里，跌坐在地。忍了半响，终是忍不住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她的儿子，她最疼爱的儿子，最终也要离她而去了吗？！楚夫人抬头，喃喃道，“苍天啊，你怎么这么残忍，要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啊……”

过了很久，想着楚老爷应该也要回来了，楚夫人这才站起身，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她忍住心里的痛苦，扯出一个笑来。楚老爷回来的时候，楚夫人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她坐在桌前，微微一笑，“回来了？！我让厨房里做的东西应该也快好了，一会儿我给阿辞送过去。”

楚老爷嗯了一声，看着楚夫人笑颜如花的模样脚步一顿。他仔仔细细的看了楚夫人一眼，这才若无其事的走过来。他拉着楚夫人的手，微微一笑，“夫人，你也别太累了。”

楚夫人笑着点头。楚老爷看着她半响，终是叹气，“若是不想笑，就不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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