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陈年往事

两人接着上山干活去了。

晚上回到家，刘福庆把黄鼠狼往门后一挂，动手剥了皮。

本来这肉是不打算留的，准备扔了算了。

可他脑子里转了个念头：家里都快一个来月没沾过荤腥了，哪还讲究得了那么多？

黄鼠狼肉是有点骚味，可现在这年头，能嚼上一口肉就不错了，谁还有心思挑肥拣瘦？

他唯一觉得不痛快的是，这玩意身子太瘦，肉少得可怜，塞牙缝都不够。

事情发展到这儿，还都挺正常。

谁也没想到，到了第二天夜里，刚过十二点，

整个村子四面八方，墙角屋后，突然爆发出一片片尖利刺耳的黄鼠狼嚎叫。

北边人向来流传“五大仙”的说法，

尤其是狐狸和黄鼠狼，神头鬼脸的传言最多，谁也不敢小看。

要是搁几十年前，这种事非得闹出大乱子不可，

搞不好还得杀鸡宰羊，办场祭典安抚这些“山精野怪”。

可如今不同了！

大伙儿刚经历了一轮思想大解放，脑袋里全是“破除迷信、不信邪”的劲头，

哪会怕几个野兽叫唤？

别说只是同类死了引来一群黄皮子围村，

就是真有鬼怪现身，人们也只信拳头，不信邪术！

坚决反击、狠狠打回去，才是那时候的风气！

说是风气，不如说是全民觉醒后的一种硬气！

当时当大队书记的于书记，向来是个雷厉风行的角色。

一听动静，二话不说，直接命令民兵朝天开枪。

“砰砰砰！”几声枪响划破黑夜，

那些黄皮子吓得四散逃窜，转眼就没了影儿。

原以为这事就这么压下去了。

以前别的村子也遇过类似情况，都是这么摆平的。

可没想到，第二天晚上，一过午夜，叫声又来了，比头天更瘆人，更密。

于书记还是老招数。

再开枪！

枪一响，全跑光；枪一停，它们又从林子、地洞、石缝里钻出来，继续叫，

你进它退，你退它又上，

玩起了你追我躲的猫鼠游戏，

谁又能想到，一群黄鼠狼竟搞得像游击队一样？！

连续折腾了好几天。

村里人倒没吓破胆，可实在被吵得受不了。

夜里枪声叫声响成一片，根本合不了眼，

白天困得直打晃，地里活儿也干不动，

生产进度眼看着就掉了下来。

没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不懂，那时候“进度”可不是小事，

人死能报病故，活儿落下了可是要追责的！

于书记一看这阵势，立马向上汇报。

上级也重视，核实情况后，很快批了特殊处置的许可。

当天下午，于书记一声令下。炮轰山林！

四个方向轮流打，每个方向三炮，

整整十二声炮响！

那动静可真不小，震得山都像是晃了三晃。

炮火炸开的一刹那，整片林子鸦雀无声，

别说黄鼠狼，连鸟叫虫鸣都灭了个干净！

炮一停，全村老少齐上阵，

男女老少全扛着铁锹锄头，挖地三尺，

把村子周围十里内的洞穴、地窝、石缝统统翻了个底朝天。

抓到的老鼠、刺猬、灰狗子、黄皮子，见一个宰一个，

杀光剥皮，能吃的全不浪费，统统煮了炖了，

实在没法下口的才扔掉。

十个生产队，十口大锅，锅锅冒热气，

一锅刚吃完，下一锅又添上了。

那几天的热闹场面，几十年后还有人提起，说得眉飞色舞！

也就是从那年起，安河大队下辖的十个队，

再没闹过黄鼠狼偷鸡的事，

连耗子都比别的地方少了一大半。

有些吃过鼠灾苦头的老人，每每提起都感慨：

早年要有这么强的组织力，村里哪至于死那么多人？

就在于书记和夏东青说话的时候，

赵二溜和王大春已经把那只公狍子拴在大队部外头的柳树上。

这狍子是踩夹子被逮住的，但一点没伤着，精神得很，

被绑住后惊慌失措，使劲挣扎，脖子乱扭，蹄子乱刨。

不一会儿，树底下就围了一圈人。

有人是被狍子叫唤声吸引来的，

但大多数，是听说当年的“打虎英雄”来了，专门跑来瞧个新鲜。

看着柳树上那只活蹦乱跳、眼神机灵的狍子，

人群里七嘴八舌议论开了。

狍子在山里其实不算稀奇，

跟别的野物不一样，这玩意胆子特别大，

外号叫“傻狍子”，也不是白叫的。

狍子这动物吧，有时候是真能整出点让人哭笑不得的名场面。

比如自己巴巴地往村子里跑。

明明瞅见了人，不但不撒丫子跑，反而躲在树后头偷偷瞅你。

对人那叫一个亲近，跟见了亲戚似的。

但是。

你可千万打住，别真觉得这玩意儿是缺心眼。

自然界能活下来的，哪个是白给的？

狍子可是梅花鹿的远房亲戚，跟别的鹿类一样，天生耳朵尖眼睛亮，警觉性拉满。

它们好像真能闻出你心里有没有坏水。

你要是没啥歹意，它还能跟你耗一会儿。

可你心里刚冒出点不该有的念头，这家伙转身就蹿没影了。

快得跟踩了风火轮一样，连个尾灯都不给你留。

所以人家为啥管它叫“草上飞”？就因为这逃命速度，跟飞似的！

也正因如此，山里经常能捡到死的、半死不活的狍子。

打猎的队伍隔三差五就抬一头回来。

可像夏东青这样，把活蹦乱跳的狍子完好无损带回来的。

真不多见！

送走夏东青他们仨，看着车开远了，于书记在人群里瞅了一圈，点了个名字：

“秦二，你哥呢？”

“上山巡夹子去了。”秦东赶紧笑着回话，脸上堆满了笑，“前两天下的套，今儿指不定能有个收成。”

夏东青不用巴结人，可其他人没他那资本。

在老百姓眼里，大队书记可是实打实的“掌事人”。

能帮上忙，别说不用花钱。

就算贴钱，也有一堆人抢着往前凑！

最近这段时间，屯子里不少人天不亮就上山下夹子，图的啥？不就为了给书记办点事。

于书记点点头，声音稍稍抬高了些：

“那你回头跟你哥说一声，要是真夹着黄皮子，直接送大队来。要是没夹着，就别折腾了，有人帮我弄到了。”

这话听着是冲秦二说的，其实是说给所有人听的。

啥？！

秦二一愣，嘴都合不拢：

“于书记，您哪整来的黄皮子啊？”

他第一反应是书记从外头买的。

可转念一想。谁会把老皮子留到现在用？

再说了，陈年旧皮和刚剥的新皮差远了。

要是能拿旧货糊弄，书记还能费这劲托人上山？

再说了，他这身份，人情比钱金贵多了。

可问题是，他哥是这屯里下夹子的一把好手，连他都搞不定的东西，谁能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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