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越少见，越牛
一圈散完，又扭头跟周小山聊起他在林场收边角料、小树杈的事儿。
那架势，像是根本不在乎这皮子卖不卖、卖谁。
按以往的经验，遇到这主儿不接招，郑学坤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先晾一晾，回头对方多半得主动叫住他。
可这回不行！
这皮子太稀罕了，稀罕到他不敢赌。
就怕他前脚一走，夏东青后脚就找别人出手。
这种宝贝，遇上不懂的，能砸手里。
可要碰上识货的？一眨眼就被人抢走！
再一看，周小山越聊越带劲，唾沫星子乱飞。
郑学坤心里那根弦终于绷不住了，主动开了口。
“哎，小赵啊……”
“郑师傅，您说。”
夏东青顺手抄起茶壶，要做个顺水人情，给他倒水。
“不用不用，不喝了。”
郑学坤赶紧用手盖住杯子，“我跟你唠个嗑。”
“啥事您直说。”
夏东青放下壶，重新坐下。
郑学坤搓了搓手，装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我呢，也不是打猎的出身，很多事不太门清。”
“刚才听你们提啥‘土豹子’，我就寻思问问，这玩意儿，是不是也叫东北豹？”
“对，是一回事。”夏东青点点头，“远东豹说的也是它。”
“金钱豹也是。”王小海趁机插了句嘴。
啥？啥豹？
郑学坤一下子愣了，转头盯着王小海：
“这说法，谁告诉你的？”
他知道土豹子，也听过东北豹，可“金钱豹”这名儿，压根没在本地听过。
不止他懵，他儿子也一脸问号。
连夏东青都愣了一下。
其实这名字不算错，金钱豹是正经学名。
但在这一带，尤其是村子里，几乎没人这么叫。
谁也没想到，王小海能扯出这个词。
见大伙儿都瞅着他，王小海得意洋洋地一笑：
“书上看的。”
这话，有真有假。
真的是，他确实在一本破书上瞅见过“金钱豹”三个字。
假的是，他根本没图，也不知道书上说的，跟这土豹子是不是一回事。
但王小海心里盘算得明明白白：
他自己拿不准，别人也未必清楚。
既然谁都不确定，那就先胡说一个，看谁敢反驳。
王小海伸手指着那张豹皮上的斑纹，笑嘻嘻地说：
“老话讲，这种豹子身上的圆点，就像古时候用的铜板，你瞅瞅，像不像？”
郑学坤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
嘿，还真别说，越看越像那么回事！
正看得入神，王小海眼角一瞟，发现夏东青在偷偷朝他递眼神。
再一看，对方藏在身侧的右手正悄悄动着，
拇指肚蹭着食指的关节，来回搓了两下。
这动作屯里人都懂。
提到钱，手底下就忍不住这么比划两下。
王小海脑子转得快，立马就明白了夏东青啥意思。
心里一乐，赶紧清了清嗓子，对着郑学坤说道：
“哎，其实叫金钱豹听着也不咋响亮，不如改个名，叫‘财神豹’多好！”
“到时候把这皮子往椅子上一铺，人往上一坐，嘿嘿，那可真是，”
他故意顿住，不说了。
话说到这儿，留了个钩子，反倒更勾人。
郑学坤和他儿子郑东海，几乎是同时脑子里冒出了那画面，
威风八面，气势十足，活像是电影里那种大人物才有的排场！啧。
别说现在这年头，就算再过个三四十年，能坐上这种野兽皮的，也不是一般人能折腾得起的。
人都知道，钱赚够了，吃喝不愁了，就开始图个好兆头。
图啥？图个吉利！图个心里踏实！
为啥有人抢着去庙里烧头香？
一炷香能卖到十几万，甚至上百万，还年年抢破头！
不就是图个“开年大吉”嘛。
同样的道理，一张皮，听着普通，就是皮；
要是名字起得妙，寓意蹭蹭往上涨，价格立马翻几番！
这会儿，郑家父子眼睛都亮了。
东北豹，山里头偶尔冒出来的凶家伙
财神豹，招财进宝的吉祥物，谁见了都想请回家
王小海这几句话，听着轻巧，实则踩中了要害。
郑学坤心里盘算着，只要稍加包装，这张皮少说能卖到原来的两倍价！
要是运气爆棚，碰上哪个不差钱的主儿，
搞不好一笔钱到手，下半辈子都不用拼命了！
这边郑家爷俩还在走神幻想，王小海已经悄悄瞄了夏东青一眼。
只见夏东青左手握拳，拇指悄悄往上一挑。
动作小得几乎没人注意到。
可王小海心明眼亮，一眼就读懂了，
这是在夸他干得漂亮！
‘今儿这功劳，算我头一份！’他心里美滋滋地乐开了花。
夏东青冲他点头示意完，目光又悄悄转向赵二溜。
赵二溜立刻会意，从兜里摸出烟盒，抖出几根，
分别递给周小山、郑学坤和郑东海。
两人接过烟，也没多问，点上火刚吸了一口，
就听赵二溜慢悠悠来了句。
“哎呀，说起这个啊，我爹当年，可是咱屯子里出了名的硬气人物。”
郑学坤一听，脸立马就懵了。
啥情况？
咱们刚才不是在聊豹皮嘛，怎么突然蹦出你爹来了？
而且……你爹是谁啊？
赵二溜根本没理会郑学坤在想啥，自顾自地往下说：
“大兴安岭那片林子，还有小兴安岭，我爸年轻时候都跑遍了。”
“连犴达罕都撂倒过好几头！”
犴达罕是啥？满族话里头，这就是“个头老大、威风凛凛的鹿”，也就是驼鹿。
一边说着，赵二溜扭头朝夏东青招招手。
“东青兄弟，帮个忙，把那把小刀递我一下。”
夏东青把刀递过去，他双手捧着，举到郑家父子眼前晃了晃。
“瞧见没？这刀是我爸拿炮弹壳亲手打的。刀把儿包着的那层皮，就是犴达罕的皮，老皮实了。”
郑学坤眨眨眼，一脸懵，愣头愣脑地回了句。
“呃……这东西，我们不收。”
赵二溜心里翻了个白眼。
收个鬼。
他哪句说过要卖了？
当年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他都没舍得把这刀拿去换钱，现在手里宽裕了，更不可能动这个念头。
他把刀随手搁在大腿边，语气平静地说：
“我爸那本事，山里钻了几十年，连黑瞎子都打过照面好几回，可土豹子？听都没听过真的见过。”
“这种东西，打个响指都不一定有人见过活的，更别说猎到了。”
“能有人真搞到一张皮，还巴巴地送到你跟前，除了我哥们儿，谁还能有这路子？”
郑学坤听得直点头。
“我也是光听老人提过土豹子的事儿，活的？影儿都没见过。”
“这不就对了嘛。”赵二溜一摊手，理直气壮：
“整个这一片十里八村，搞不好就这一张皮！独一份！”
“你说它值一万，它就是一万；你说两万，也没人能跳出来说个不字。”
“谁不服？行啊，让他也整一张来亮亮看。”
这话一出口，郑学坤和郑东海先是一怔，接着心猛地跳快了几拍。
哎哟！
稀罕东西才金贵啊！
全地界都找不到第二张，就咱们手里攥着这一张。
价格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有钱人啥最爱？不图便宜，就图一个“独”。
越少见，越牛！
郑学坤眼睛都亮了，转头就冲李小娟开口。
“嫂子，能再把那皮子拿给我瞅瞅不？刚才看得急，没仔细看。”
“这……”
李小娟一听，脸立马就变了，站在原地不动，眼神犹豫。
她心里正打鼓呢。
“妈。”夏东青赶紧出声：“郑师傅要看皮子，您赶紧拿过来呗，又不会看坏。”
李小娟看着儿子，愣了几秒，没回话。
大伙儿正纳闷，以为出啥问题了，她突然低声说：
“儿子，你跟妈出来一下。”
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但她没去东屋拿东西，反而是直接朝大门口去了。
这一幕，郑学坤全看在眼里。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往郑东海怀里抱着的那个帆布兜子上瞟了一眼。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剩下的钱，够不够把这皮吃下来？
没错，他心动了。
早些年在外地，郑学坤干买卖干了好些年。
江湖跑得多，心思活络，眼力也练出来了。
之前琢磨拿熊胆造假的事儿，就是从外头学来的门道。
郑学坤心里头门儿清，李小娟那点心思，八成是想往上加价。
这不稀奇。
平时他自个儿不也靠着兜里有钱，压别人报价嘛。
可现在这情况不一样了，货就这一张，没第二家，稀罕得紧。
人家当家的要是想多要点儿，谁也挑不出理来。
而且说实在的，王小海刚才那一通讲，虽然玄乎其玄，带了不少神神鬼鬼的味儿。
但郑学坤不得不承认，
那张豹子皮，是真的拿得出手。
要是能在一个说得过去的价钱拿下，回头赚个盆满钵满，八成跑不了！
面对这种能一下子翻几倍的买卖，换谁心里都不可能还稳稳当当。
这边郑学坤心思翻腾。
那边，在夏东青住的屋子外头，靠东边窗户下。
李小娟冲着屋里的夏东青招手：
“儿子，你出来一下。”
夏东青赶紧跑出来，凑近了压着嗓门问：“妈，咋了？”
李小娟盯着他，语气急得很：
“咱家又不是穷得揭不开锅，依我看，那张皮子不能卖。”
夏东青：？
脑袋直接懵了。
刚刚还暗示他赶紧卖，怎么转眼又改口了？说反悔就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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