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老一辈的习惯
说话间,夏东青已经把周围一米范围内的草全扒拉了一遍。
可惜,啥也没瞅见,连根人参叶子都没捞着。
想想也是,这个季节,叶子估计早烂光了。
干脆,他把四周枯草一把一把全薅了个干净。
再用鹿角匙把表层土撬开。
刚开始他还小心翼翼,生怕碰坏了地里的宝贝。
动作轻得像在剥鸡蛋壳。
可找着找着,心里越来越烦躁。
手脚也越来越重,干脆直接往下刨。
最后整个草窠被他翻了个底朝天,连个棒槌影子都没见着。
“算了呗。”夏建国劝他,“今天也不亏,至少弄到一苗五品叶。”
“值四千呢,不少了。”
停了一会儿,夏东青低声问:“爸,你明天还能请假不?”
边说着,伸手想去扒拉他爸头发上的碎草叶。
“明天啊……”
夏建国往后一偏头,自己抬手在脑袋上乱抹了一把,语气有点犹豫。
可一想到那苗参能换四千块,眼睛一瞪,立马拍板。
“请!请几天都行!”
夏东青听了,轻轻点头。
顺手把鹿角匙往旁边树干上蹭了蹭泥。
“那就明儿再来。”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早点上山。”
天确实还亮着,但挖参这事儿讲究运气、时辰和山气。
夏东青觉得,今天这山神爷没护着,出不了货。
再耗下去也是白忙活。
明天他一定要早早来,非得把这老窝子翻个底儿朝天不可。
既然让他踩中了这块宝地。
那这笔财,就必须落进他们老夏家口袋!
收拾利索,爷俩抬脚就往山下蹽。
也不知道为啥,夏建国今天脚步特别轻快,连下山那条平时走得腿酸的土路,他嘴里都哼上了小曲儿。
往常要走一个多钟头的路,这回愣是少花了半小时。
快到村口时,他忽然对身旁的夏东青说:
“你先回,我有点事得去趟外头。”
“啥?”
夏东青一愣,心里刚想问清楚,话还没出口呢,老爹已经蹽开步子走远了。
看他走得急,夏东青只好自己先往家走。
都说狗鼻子灵,可狗耳朵也不赖。
夏东青人还没进院儿,院子里的狗群就听出是他回来了,顿时炸了锅。
有的猛拽铁链子蹦得老高,有的哼哼唧唧直打转,还有的一个劲儿“汪汪”狂叫。
一天没见着主人,这群狗馋得都快抓狂了。
这时候,厨房里的李小娟正坐在一条宽板凳上,手上摆弄着一颗大白菜。
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压根没往菜上用心。
他们家的白菜早就收完了,存了好几个月。
外面那层叶子早蔫得不成样,照例是剥下来剁碎,拌上苞米碴子喂鹅喂鸭。
家里的水禽就爱吃这个。
可李小娟这会儿可不像在处理菜叶子。
她眼睛直勾勾盯着灶台,眼神发愣,手就跟上了发条似的,一片接一片地往下撕白菜。
外面那层撕完还不罢休,一直扒到只剩个小菜芯,还在那儿机械地撕。
直到外面狗叫声响起,她才猛地一激灵,腾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手里的菜芯“啪”地甩进盆里,砸得盆子直响。
人还没站稳,脚底已经冲出门去了。
刚出院子,她一眼就看见夏东青蹲在地上跟黑豹闹着玩。
李小娟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在黑豹那不太乐意的眼神里,急吼吼地问:
“儿子,东西弄到没?”
“嗯。”
夏东青应了一声,把肩上的布兜取下来递给她:“就弄到一棵。”
李小娟接过兜子,转身就往屋里窜。
没一会儿,又从屋里飞快跑了出来。
这时候,夏东青正抱着青龙一边逗它一边瞧它身上伤好得咋样了。
要说这群狗里,青龙看着最温和,其实最护食。
它一旦跟主人亲热,别的狗敢靠近,立马翻脸。
人靠得太近也不行。
李小娟刚凑过去,青龙脖子一挺,冲她就是两声低吼。
“滚开!”
李小娟正上头呢,抬手就指着它吓唬:“叫啥叫!再喊一脚踹飞你!”
狗其实懂事,刚才那两嗓子不过是习惯性警告。
一看李小娟瞪眼发狠,青龙立马怂了,脑袋一缩,灰溜溜躲到夏东青背后去。
它心里门儿清:这女人真恼了,谁都救不了它,连亲爹夏东青都没用。
撵走青龙后,李小娟根本没心思搭理它,拉着夏东青就往屋里拽。
进了屋,她指着桌上那块已经剥开的红树皮,两眼放光地问。
“儿子,这玩意儿,能卖不少钱吧?”
活脱脱一副见钱眼开的样儿。
这其实是北方大嫂们的共性。
或者说,那年头大部分人都这样。
过惯了穷日子的人,对钱看得特别重,那种抠门劲儿,现在的小年轻根本想不明白。
以前夏东青在网上就老看到这种帖子。
说老人太抠,省那么点水省那么点电,图啥?
简直自己找罪受。
可老一辈真的傻吗?
他们难道不清楚省那几度电、几滴水,其实省不了几个钱?
那不可能。
说白了,就是一种老习惯。
也可以说是一种根深蒂固的念头。
就像饿极了的人,看到食物绝不浪费一粒米。
说远了,听到李小娟开口。
夏东青还是用之前那句回她:“最少也得四千。”
“能卖这么多?”她睁大眼。
“能,这参够大。”
一听这话,李小娟立马乐了,赶紧把人参重新裹好,还用绳子扎得紧紧的。
然后冲夏东青说:“儿子,我先把它搁地窖里去。”
“成,妈,你小心点。”
“没事儿。”
李小娟手一挥,抱起那包就往外跑。
等她转回来,突然一拍脑门,问儿子:
“哎,你爸人呢?”
“早上不还跟你一块上山去了?”
“哦。”夏东青应了声,说:“我们是一块下山的,到屯口他说有事,自个儿先走了。”
“一天到晚忙这忙那,也不知道瞎跑啥……”李小娟撇了撇嘴,嘟囔几句,转身去厨房做饭。
这时候,和儿子分开的夏建国晃晃悠悠,走到陈大赖家院子外头。
隔着一排木头栅栏,就看见里面几人正围着一头野猪扒皮。
都是屯里的熟脸,门也没关。
夏建国抬腿就进去了。
院里几人一看是他,赶紧站起来招呼:
“夏叔来了。”
陈大赖赶紧迎上来,笑呵呵地问:“叔,今儿没出工啊?”
“嗯,家里有点事,歇一天。”
夏建国一边答,一边瞅着地上那头大野猪。
他来的时候就在屯里打听过了,
今儿陈大赖从山里拖了头二百多斤的母野猪回来。
这季节能猎着这么大一头,真不容易。
特别是那层油膘,厚得吓人,足有小半指!
整头猪躺在那儿,一身肥肉颤巍巍的,像凉粉一样。
轻轻一碰,直晃荡。
看夏建国一直盯着野猪看,陈大赖挺得意地说:
“叔,这是我今儿打的,要不要割块肉回去尝尝?”
夏建国听了,摆摆手说:
“肉就不用了……”
“你把那猪头给我吧。”
哈?
猪头?
一听这话,陈大赖愣了下。
这年头又不是后来,大伙儿肚子里都没油,谁稀罕猪头?
肥肉才抢手。
“叔,你要那玩意干啥?”
“这不是老夏家东青嘛,听说那孩子点名要吃猪头炖块儿。”
“猪头炖块儿啊……”
要说用野猪脑袋来炖这道菜的人还真不多,通常大伙儿都爱用家养猪,肉嫩还软和。
可这话一出来,倒也算有个由头,没法挑刺。
陈大赖赶紧吆喝:“哎,老二,别愣着,把那猪脑袋给夏叔割下来!”
“成,这就来!”
他小舅子答应一声,抄起边上那把厚背刀,对准野猪脖子就砍了下去,咔的一声,血都没怎么溅。
“叔啊!”
这时,陈大赖媳妇从屋里探出身来,满脸堆笑:
“夏叔你可别站外头吹风了,进来坐会儿,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晚上干脆留这儿,咱哥几个喝两杯?”
夏建国摆摆手:“算了算了,家里还有点事儿要忙,改天吧,改天一定。”
“噢,对了。”
他转向陈大赖,随口问了一句:“你爹最近咋样?身子骨还行吧?”
一听就是场面话,捎带着转移注意力。
陈大赖哪能听不出来,顺水推舟回道:
“好着呢,老三和他媳妇轮流照看,吃喝都不缺。”
“那就好。”
夏建国点点头,又补了句:“你也劝劝他,酒少喝点,岁数不饶人啊……”
两人正说着,那边已经拿粗麻绳把猪头捆结实了。
绳子头上还留了个活扣,正好方便提。
夏建国接过,拎在手里沉甸甸的。
又跟陈家两口子说了几句客套话,这才转身走出院子。
等他身影拐过墙角,看不见了,陈大赖小舅子才压低声音问:
“姐夫,老夏咋跑咱这儿讨个猪头去了?”
“刚不是说了吗,他儿子夏东青想吃猪头炖块儿。”
“夏东青?”
话刚出口,他姐,陈大赖媳妇就翻了个白眼:
“那小子啥来头不知道?真想吃这玩意,他自己搞不来?还用上门讨?”
这话一出,陈大赖怔了一下。
他没应声,只是默默望着门口那条路,眉头微微皱起,心里头好像有点啥说不清的味儿。
另一头。
夏建国提着猪头回到家。
院子里那群猎狗一闻到那股腥味,立马炸了锅,汪汪乱叫,尾巴摇得像风车。
可他压根没理它们,抬脚就往屋里走。
厨房里,李小娟正咔咔咔地剁大白菜。
抬头一看自家男人提个血淋淋的大猪脑袋进门,手都顿住了,连问他去哪都没顾上。
“你弄这玩意回来干啥?”
这会儿,屋里夏东青也听响动出来了。
一看那猪头,眼睛都亮了:“爸,你这是给我炖猪头块儿啊?”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想着吃。”夏建国一瞪眼,“这可不是做给你吃的!”
不等李小娟和夏东青开口问,他直接撂下话:
“……我打算明儿个,上山祭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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