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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手下留猪


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

猎狗们低吼着逼近,爪子在冻土上刨出浅坑,鼻尖喷出的白气混进晨雾。

其他猎狗蜂拥而上,有的咬脖子,有的扯耳朵,有的直接扑腿。

犬牙撕开皮毛的闷响夹着野猪的嘶叫,泥块随着挣扎飞溅,砸在近旁树干上。

等夏冬青和赵二溜气喘吁吁赶到现场时,那头母野猪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连腿都抬不起来。

它的眼角渗着血丝,喉咙里滚动着粗哑的呜咽,四蹄被五六条狗死死压住。

“兄弟,你这狗队真是越来越猛了啊!”

赵二溜扶着膝盖喘了口气,额前碎发被汗打湿,贴在眉骨上。

他盯着狗群咬合的动作,手指无意识在裤缝蹭了蹭。

同样是十几条狗,有的连个傻狍子都拿不下,有的却能面对面跟黑瞎子周旋。

夏冬青这帮狗能搞定野猪,不稀奇。

以前也干过。

可这次速度太快了。

从追上到制伏,一眨眼的功夫,就把两百多斤的大母猪按趴下了。

夏冬青站在原地没动,枪管垂向地面,刺刀边缘映着天光一闪。

要不是亲眼瞧见,赵二溜真不敢信,这是一群被二十来岁小伙子带出来的狗!

听赵二溜夸自家狗,夏冬青心里也挺美。

他嘴角翘了翘,喉结微动,顺手把半自动步枪上的刺刀“咔”地一声推出来。

雪地反射的光晃了一下他的眼睛,他眯起眼,抬脚往猪头方向走。

正要上去结果了那头猪,赵二溜突然伸手一拦:

“兄弟,先别动手……留……留猪!”

手腕被猛地拽住,夏冬青停步,枪口偏了寸许。

“哈?”

他扭头,眉毛挑起,鼻腔里呼出一道白雾。

狗都按住了,不杀,还能干啥?

赵二溜走到猪旁边,鞋底踩碎一层薄冰,伸手拍了拍猪屁股,咧嘴一笑:

“反正它也跑不掉,咱干脆抓活的。”

猪鼻喘着粗气,喷出的热雾打在他手背上。

夏冬青:?

……

………

他活了两辈子,上山打猎时抓活的也不算少。

灰狗子、傻狍子、黄皮子这些小个头,抓了还能卖钱或者圈养。

但野猪这么大块头,活捉的情况还真不多。

他盯着猪腹起伏的节奏,指尖在刺刀卡榫上摩挲了一下。

一般他也想不到这么干。

太危险,又没多大好处,纯粹给自己找麻烦。

看夏冬青不说话,赵二溜赶紧解释:

“兄弟,你看这情形,跟咱们过年杀猪不是一码事嘛?”

他蹲下身,手指戳了戳猪后腿肌肉,又抬眼看向夏冬青。

“嗯……倒是有那么点像。”

杀年猪的时候,通常先给猪头上套个麻袋,再一群人动手往下放。

再用绳子把野猪的四只脚腕子扎牢。

现在狗群已经把这头野猪死死压在地上,场面就跟村里人过年按年猪一模一样。

一只黑背犬咬住后蹄不放,耳朵随着咀嚼动作轻抖。

接下来的事儿就简单了,只消把蹄子捆结实,别让它乱蹬就行。

赵二溜说着,从腰后抽出一截麻绳,在掌心绕了半圈。

“……我合计了一下,咱们干脆抬回去,当场放血,做血肠吃。”

风从林子深处卷来,吹动他衣领,话语却落得沉实。

这话一出,夏冬青原本还有点犹豫的脸色,一下子亮了起来。

他眼尾的细纹舒展开,呼吸忽然深了一拍。

他们是北边人,尤其是小河村这地方的。

对血肠、酸菜这种吃食,打心眼儿里喜欢,根本割舍不下。

这口味打小养成,就算几十年过去也改不了。

上辈子夏冬青混成了有钱人,腰缠万贯,每年还得托熟人从老家捎那口吃食。

重生回来后,他也没少猎野猪。

特别是那一回跟山神干架,他带着赵二溜和王大春,一口气撂倒七八十头野猪,堆得像座小山。

可怪就怪在这儿——他愣是一口血肠都没捞着吃。

不是舍不得花那点钱。

实在是这玩意讲究个时机。

做血肠,必须趁杀猪那会儿,接刚冒热气的鲜猪血。

然后混上肉汤和调料,灌进洗干净的肠衣里。

可问题是,夏冬青每次打了野猪,都是在山上直接开膛破肚。

再说那些猪肠子,不是拿去祭山神,就是顺手丢给狗啃了。

哪还有多余的拿来灌肠?

他想到这儿,喉头动了动,手指松开刺刀柄。

“行!就这么办!”

夏冬青一拍大腿,手伸进挎包里掏出一卷麻绳。

这绳子本来是拖猎物用的,眼下正合适绑猪脚。

赵二溜接过一段,边系边打趣:

“不瞒你说兄弟,我这嘴啊,馋这口杀猪菜都馋疯了。”

他低头打结,指节冻得发红,却笑出一口白牙。

“前两天晚上做梦,梦见自己抱着血肠啃,醒来流口水。”

“哈哈。”

夏冬青嘴角扬起,肩膀微微抖动,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麻绳结。

“还得搞点酸菜配,我家那坛子才腌半个月,还没劲儿。”他说话时斜睨了一眼赵二溜,眼中带笑,脚步却没停。

“这事儿包我身上。”

赵二溜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顺手拍了拍裤腿上的泥点,袖口卷到肘部,露出结实的小臂。

“我早打听好了,陈大赖家上个月就腌上了,我去他那儿要两颗。”他说话时眼睛亮着,像是已经看见那脆嫩的酸菜片。

“成,到时候给他塞条猪腿。”

夏冬青点点头,语调平淡,但手指在绳子上轻轻一绕,打了半个死结。

一条猪腿可比几棵白菜贵多了。

林间风忽地穿过树隙,吹得草叶簌簌作响,阳光斑驳地打在泥地上。

但以夏冬青如今的家底,这点东西根本不在话下。

他呼出一口气,白雾在清晨的冷空气中短暂浮现,又散开。

高兴就好。

两人说定,各自攥着绳子一头,手指因用力而泛白,快步朝那头母野猪走去。

狗群一看主人有动作,立马加了劲儿压住。

犬齿深陷进泥地,前肢死死抵住猪身,鼻孔喷出滚烫的白气。

母猪疼得嗷嗷直叫,声音在山谷里撞出回响,连远处的乌鸦都被惊飞。

夏冬青脚下一顿,喉头微动,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二溜哥,你悠着点,可别被它掀翻在地。”

他声音压低,右手已悄悄摸向腰间的短棍。

“这玩意比家养猪狠多了,要是被它尥一蹄子,准得躺半个月!”

他说这话时目光紧盯着猪后腿,手指微微收紧。

以前村里杀年猪,七八个壮汉一起上,才能把猪按翻在地。

雪地上的脚印杂乱,几根折断的枯枝还卡在猪毛里。

还得确认猪完全动弹不得,才敢动手捆脚。

赵二溜蹲下身,耳朵微动,听着猪粗重的喘息。

就算这样,偶尔有人没躲开,被猪蹄踹中。

林风停了片刻,连树叶都凝滞不动。

轻则青紫肿痛,重则骨头发裂。

夏冬青咽了下口水,指尖冰凉。

家养猪都这么凶,更别说这野性十足、力大如牛的野猪了。

黑豹低吼一声,犬齿渗出一点血丝。

真被它踹实了,不死也得脱层皮。

他说完这话,指甲掐进了掌心。

“明白,明白。”

赵二溜应着,膝盖微屈,重心下沉,手指勾紧了麻绳。

按夏冬青的安排,以猪头朝向为准。

他没再笑,呼吸变得沉稳。

夏冬青绕到左边,鞋底蹭过碎石,脚步轻而稳。

赵二溜走到右边,肩头一沉,手臂青筋微起。

这时十几条猎狗合力压阵,前半身压得特别沉。

一只花斑狗耳朵被猪挣开时划破,血珠渗出,却仍死咬不放。

大部分狗都咬着猪脖子往后拽,不让它抬头。

狗牙与猪皮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只有黑豹和小青龙专挑猪屁股下手。

小青龙龇着牙,前爪死死扒住泥土,爪缝里全是黑泥。

正因如此,母猪才始终爬不起来。

它的后腿猛地一蹬,溅起泥浆,却只让黑豹咬得更深。

每次它后腿发力想撑地,屁股就被狠狠压下。

夏冬青眼神一紧,脚尖向前挪了寸许。

前头又被死死摁住,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猪眼布满血丝,眼角裂开一道细口。

为了稳妥,夏冬青先让赵二溜配合自己,先把能动的后蹄绑上。

他说话时没抬头,目光锁在猪蹄关节处。

后腿定住,前腿就好办了。

赵二溜点头,额角渗出细汗,顺着太阳穴滑下。

两人配合默契,三下五除二,四只猪蹄全给捆成了一团。

麻绳勒进皮肉,发出绷紧的“吱”声。

可能意识到大限已到,母猪叫得那叫一个惨,跟哭丧似的。

声音拖得老长,尾音颤抖,连树梢的积雪都震落几片。

夏冬青干脆抽出一根细麻绳,顺手把它的嘴也给缠上了。

他蹲低身子,手指快速绕绳,避开猪嘴猛张的方向。

过程中,母猪几次张嘴想咬人,全被他灵活闪开。

最后一次扑咬,他后仰过猛,手肘撞上石块,眉头只轻皱一下。

这边忙着捆猪,赵二溜也没闲着。

他退到边上,从腰间抽出砍刀,刀刃在石上蹭了两下。

他在边上砍了几根水曲柳,刀落处木屑飞溅。

枝条被削去侧枝,断口整齐整,露出浅黄的木质。

把枝条削干净,做成抬杠。

他试了试长度,两根并排交叉,刚好穿过猪腿空隙。

弄好后从四条腿中间穿过去,形成一副简易担架。

木杠压进麻绳缝里,稳稳卡住。

他和夏冬青一人扛一头,肩膀一沉,脚下泥土陷出浅坑。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发力,稳稳当当抬起来,往村子方向走。

狗群在后头紧跟不舍。

脚步杂乱,喘息声此起彼伏,草叶上露水被踩得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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