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算咱两家合养
果然不出所料。
鼻尖刚触到那缕热气,缩在棉袄里的小猞猁立刻扭动四肢,脑袋顶着布料往上蹭。
后腿蹬了两下,绒毛蹭在粗布内衬上发出窸窣声。
可惜腿短力弱,刚探出脑袋,就被垂下的棉袄袖子绊住前爪。
身子一歪,后仰倒回炕上,四脚朝天摊着,尾巴僵直地翘起。
它蹬了两下空,没能翻过身,只得睁圆了眼,鼻翼急促翕动。
好在炕上铺着厚褥,叠着旧棉被,离木炕沿也远。
若真滚下去,从这高度摔到泥地,怕是当场就断气了。
就像它娘,被套子绞断脊骨,死在夹皮沟雪窝里。
夏冬青喉头动了动,俯身将它翻正,掌心贴着它后颈软毛,轻轻按进棉袄褶皱里。
手指掠过它耳根,感受到那细微的震颤。
不是不给吃,是那鸡蛋汤刚离灶,碗口腾着白气。
他从李小娟手里接过瓷勺,勺面磕在碗沿轻响一声。
舀起半勺,凑到唇边,两腮微鼓,一口气吹得汤面涟漪轻荡。
再凑近小猞猁鼻前,勺子悬停,离胡须尚有一指距离。
小家伙瞬间静了,瞳孔缩成竖线,盯着那晃动的金黄液面。
没等碰嘴,粉嫩舌头已探出唇外,尖端微卷,一下、又一下,沾走边缘溢出的热汤。
吧唧声细碎响起,混着窗外风拍窗纸的轻响。
李小娟立在炕沿,手指搭在木沿上,指节因用力泛白。
她眼角皱起,目光随那小舌移动,唇角无声扬起。
夏冬青没看她,只盯着勺里汤量,数着舔舐次数。
连喂五勺,他将瓷勺搁回粗瓷碗,碗底磕出闷响。
伸手端起整碗,热气扑在手背上,微微发烫。
转身递向李小娟:“妈,这碗放窗台上晾着。”
“这就完了?”她没接,眉头蹙起,“才几口,够它撑到天黑?”
“不能再喂。”
他左臂横出,挡住正拱向碗沿的小猞猁,掌心抵住它前胸。
那团毛球挣扎,爪子抓挠布面,发出沙沙声。
“前两天饿得啃雪吃,胃都瘪了。”
他语速平稳,眼未抬,“现在灌满,肠子撑破都来不及喊。”
李小娟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争。
她接过碗,碗热透过指缝,脚步朝门口去。
小猞猁在棉袄里嗷叫,声音尖细,撞在土墙上反弹回来。
东屋门帘掀动,周秀琴牵着王小海出来。
两人身上换过干衣,发梢还挂着水珠,在肩头洇出深色圆点。
王小海鼻尖通红,却咧着嘴,露出豁牙。
夏冬青坐在炕沿,左手仍压着棉袄角。
他抬眼,嗓音不高:“婶,这小家伙我先带回家养着。”
“养大了,算咱两家合养。”
话落,他垂目,指尖捻了捻棉袄线头,动作自然。
周秀琴立在五步外,湿发贴在额角,看了他两息。
她忽一笑,眼角纹舒展:“你们哥俩自己商量,我不掺和。”
帘子落下,脚步声远去。木板地上的回音由近及远,最终融入门外夜色。
屋内油灯晃了晃,火苗压低,墙上映着柜角的影子,微微颤动。
夏冬青抬眼,目光扫过王小海湿漉漉的鞋尖,水珠正顺着鞋面滴落,在泥地留下一圈深痕。
他缓慢眨眼一次,睫毛低垂,又抬起,视线未动。
王小海会意,脚跟一转,蹭到门边,鞋底在门槛刮出沙哑的响。
他手搭上门栓,指节微曲,稍一用力,“咔”地扣上。木栓入槽,屋外风声被隔去大半。
屋里骤然安静,空气沉落。
只剩小猞猁在布褶里挠抓的声响,爪尖划过粗布,窸窣不断,像是从柜底传出的低语。
夏冬青弯腰,手指触到地面时带起一丝凉意。
他掀开柜门,木轴发出低哑的吱呀,久未上油的轴心涩涩转动。
他探手进去,指尖掠过旧陶罐边缘,摸出一叠折好的票子,边角压得平整,纸面微糙。
自从上月帮林场运货得了分成,李小娟便再没收他一分钱。
钱被塞进搪瓷缸,埋在灶台后头的灰堆里。
老夏爹曾在饭桌上敲筷子,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话没落地就被娘俩顶了回去。
娘夹了一筷子酸菜进他碗里,头都没抬。
他拇指蹭过票面,粗糙的纸边刮过指腹。
抽出两张十块,指尖一弹,“啪”地拍在炕桌上。
红边纸币展平,映着油灯泛出暗光,边缘微微翘起,正对王小海视线。
王小海喉结上下滑动,盯住那两张纸,像是怕眨眼间它们会消失。
手指蜷在裤缝,指甲抠进布料。隔了三四秒,才压低声音,字音发颤:“哥,这……给我的?!”
“不然你以为是谁的?”
夏冬青抬眉,指尖轻点桌角,发出极轻的嗒声。
“嫌不够?”
“哪能啊!”
他话音未落,身子已扑上,手如钩子般抄走钞票,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纸币入掌,他立刻塞进贴身内衣口袋,按了两下。接着猛地挺腰,从炕沿跳起,直扑夏冬青面门。
“哎哟喂!”
夏冬青抬臂架住他脖颈,掌心抵住他额头。
王小海额头发热,鼻尖蹭到他袖口,呼出的热气拂过手腕,带着少年特有的汗味。
“哥!”
他双膝一曲,硬生生在棉袄边沿坐下,攥住夏冬青小臂。
手背上青筋微凸,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嗓音发紧:“要不我给你磕俩响头?”
“啥?!”
夏冬青眉心一跳,左手立刻拽住他肩膀,力道不小。
王小海膝盖刚弯,被他硬生生拉直,棉裤摩擦发出沙沙声。
他喉头滚动,声音低:“你这小脑袋瓜里都装的啥?谁教你的歪门道……”
王小海低头,手指搓着裤线,布面被搓得起毛。
声音渐低:“哥你不知道,之前我和我哥去我妈老家,跪地上磕得脑门通红,我大姥才掏两毛钱……”
他说的“大姥”,不是黑道老大,是姥爷。
这地方的土话,管外公叫大姥,外婆叫小姥,外人一听准迷糊。窗纸被风吹得轻抖,角落结着的蛛网晃了晃。
夏冬青鼻腔哼出一声,眼底发涩。二十块跟两毛比,确实天差地别。
他没再说话,只拍了拍王小海肩头,掌心留下一道褶皱,像是按进了一道岁月的印子。
王小海攥着钱,指节泛白,眼神亮得灼人:“还是大哥你够意思!”
“等我放假,我跟你进山围猎去!”
“我一定死心塌地跟着你,你说往东绝不往西!”
“打住打住。”
夏冬青摆手,袖口滑落一寸,露出手腕青筋。
他抬手指向炕角那团皱巴巴的棉袄,唇角微扬,声音清清楚楚。
“你能把这玩意给我弄回来,比啥都强!”
……
这话他真没瞎捧。
虽然老话总说“豺狼虎豹”,豺排头一号,听着挺吓人。
可那玩意厉害在抱团,得一群一起上才算狠角色。
真要单挑,猞猁能甩它八条街都不止。
拼速度、比力气、论反应、看狠劲儿——压根不是一个档次。
更何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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