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真是好狗啊
屋里安静下来,只剩炉火噼啪一声炸响。
夏冬青抬起手,指向墙上悬挂的最长那根人参。根须如铁丝般虬结,表皮皲裂带霜斑。
“老爷子,咱都痛快人,你想买,我想卖,直接亮底牌吧。”
孙光山坐下时木凳发出呻吟,手掌摊开在膝上。
“这参……你能不能再加俩?”
“啧!”他咂嘴,额上皱纹挤成一道沟,“五千,顶天了,不能再多了。”
“哎哟……”
一听这个数,夏冬青的手指在桌沿轻轻一叩,眉心皱成一团。
他低头看了看那根摆在木桌中央的人参,又抬眼看向孙光山,喉结动了动。
“这跟我心里想的,差得有点远啊。”
他把参拿起来,指尖摩挲着粗糙的表皮,像是在确认它是否还值得讨价还价。
“老爷子,您给五千,好歹凑个整,往上抬到六千行不行?”
窗外有风吹过,纸窗哗地轻响了一下,李小娟下意识朝声源偏了下头。
孙光山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杯底磕在木托上发出闷响。
“不行不行,六千这价真出不了。”他摇头,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你也清楚,这参不能光看个头,还得看成色。”
屋里一时安静,只有灶台边水壶嘴里透出一丝细弱气音。
“这品相嘛,虽说不算太差,但也只能说凑合,五千已经是实打实的价了。”
夏冬青听了,侧头看了李小娟一眼。她的指甲掐进了掌心,却没吭声。
还没开口,孙光山接着说:“这样,你们娘俩再商量商量,反正六千绝对没戏。我要是真答应这个价,回头老板得让我卷铺盖走人。”
屋檐外,一只麻雀扑棱着飞走了。
夏冬青把参往桌上一放,袖口蹭过桌面,带起一阵微尘。
话说到这份上,他心里有数了——六千确实没指望。
“那五千九怎么样?”他嘴角牵了一下,翻了个白眼,五千九和六千能差多少?
孙光山也不指望他让步了,直接竖起一根手指,指节泛白。
“最多再加一百,三根总共五千一,一分不能多。”
“那不行!”夏冬青猛地站起身,凳子腿刮过地面,刺啦一声。
“这价还不如跑岭南去卖!”
说着,他就动手卷起人参,布巾迅速裹住根须,动作麻利,明显是要收摊走人。
孙光山看着这架势,嘴唇动了动,喉头上下滑动了一次,到底还是没出声。
阳光从门缝斜切进来,落在半空的布包上。
“儿子!”这时,李小娟突然一把攥住夏冬青的手腕,力气大得让他顿了一下。
她转头盯着孙光山,眼神稳稳压住对方视线,开口说道:
“大叔,您也别死守着五千不放了,六千我也不指望,咱一人退一步,五千五,行不行?”
她的声音不高,却一字一顿,踩在节奏上。
“您要是点头,这憨家伙今儿就归您了。”
她松开儿子的手,顺势拍了拍衣襟,像是掸去什么看不见的灰。
“您要是摇头,那咱也不多啰嗦,家里又不是揭不开锅,缺那点钱不过日子了……”
孙光山看着她,拇指无意识摩挲着茶碗边缘。
这女人虽然土里土气的,一看就是村里过日子的婆娘,可眼神硬得很,腰板也挺得直。
她不是在装腔作势,是真不在乎多这点少那点。
窗外风停了,纸窗不再作响。屋内静得能听见彼此呼吸的节奏变化。
他垂下眼,盯着自己映在茶汤里的影子晃了晃。
犹豫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叹了口气,声音低低的:
“得了,五千五就五千五吧。你们稍等,我去拿钱,一会儿就回来。”
脚步声渐渐远去,屋子里只剩下三人轻微的呼吸声。
……
山林深处,夏建国、赵二溜和李旺正从76号林班一路往上走,踩着坡坎往高处爬。
枯叶在鞋底断裂,发出脆而细碎的声响。空气湿冷,呼出的白气在林间一闪即散。
忽然,远处传来一片狗叫,声音越聚越多,越来越密。
有门!猎物被围住了!
夏建国抬手一压,李旺立刻止步。两人交换了个眼神,继续前行,脚下速度反而更快。
他们走在前头,手里都端着猎枪,指节紧扣在扳机护圈外,脚步不停。
赵二溜个子矮,落在后面,喘着粗气,鼻尖冻得发红。
他没拿枪,倒是把上山时背来的那个长条布包紧紧搂在怀里,布角磨破了一处,露出里面深色木料的一角。
三人调转方向,直奔狗叫最凶的地方。
那边,狗群已经把一头三百五十多斤的大公野猪按死在一截倒下的树干边。
野猪獠牙折断了一根,血沫从鼻孔和嘴角不断涌出,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终于不动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刚才足足缠斗了半个多小时,十几条猎狗轮番扑咬,它愣是没软。
一条黑背前腿脱臼,趴在地上舔伤口;另一只耳朵撕裂,仍在低吼示威。
但夏冬青养的这群狗不一样,打起架来贼聪明。
有的扯耳朵,有的扑后腿,有的专啃肚皮,还有跳起来叼脖子的,配合得天衣无缝。
没人指挥,它们自己就把野猪耍得晕头转向。
野猪的喘息越来越沉,每一次挣扎都像在泥泞里打滚,声音沙哑而短促。
倒木旁的落叶被刨出一个个深坑,混着血渍和泥土黏在它后腿上。
狗群依旧围成一圈,犬牙咬住皮肉不松口,鬃毛间蒸腾起白气,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凝成细雾。
夏建国的脚步在离现场十米处停了下来,李旺跟着刹住。
他眯眼盯着那团翻腾的动静,喉头动了了一下,似乎想咽下突然涌上来的惊悸。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烟盒,又放下。
“哎哟,真带劲!”他终于喊出声,声音比平时高出半分,脚却没再往前挪。
猎人多年,他见过独狼扑熊,也见过蛇绞山猫,但从没见过一群狗能把三百斤重的野猪压得翻不了身。
它们撕咬的位置几乎全都避开关节要害,专挑肌腱和软肋下手,节奏分明,像早演练过无数遍。
他眼角扫见李旺僵立着,肩膀绷紧,便低声咕哝了一句:“瞧仔细了。”
狗群听见主人到来,耳朵齐刷刷一抖,动作更加凶狠。
野猪猛然抬头,鼻孔喷出两股热气,前蹄猛蹬地面,枯叶飞溅。可刚撑起半个身子,几条猎犬立刻加重压制,硬生生把它按回原地。
夏建国咧嘴一笑,牙齿在晨光中泛白:“真是好狗啊……”
风从林子深处吹来,带着腐叶和血腥的味道。
他伸手进斜挎的破布兜,指尖碰到粗糙的麻绳边缘。心里盘算着这头猪能换多少钱,嘴角始终没落下。
三百五十斤,公猪五毛一斤,算下来将近一千八百块。三人平分,他至少能拿七八十。比人参稳妥,也比林场那点工资强。
想到这儿,他眼睛亮了些,脚步往前一跨:“还能咋办?绑蹄子啊,抓紧捆结实了!”
两人凑近时,才发现问题。野猪趴在地上,四腿蜷缩在腹下,背脊如石墩般死死抵着泥土。
左边两条腿可以勉强拽出,右边两条却被整个身子压住,根本伸不出手。
李旺蹲下身,试了两次,手指刚探进去就被余力一磕,差点夹伤。他缩回手,眉头皱成一团:“姐夫,这怎么翻得过来?”
赵二溜一个人根本搞不定。
夏建国蹲在野猪后腿旁,手撑着膝盖站直身,指节因用力泛白。林子里风穿叶隙,吹得他衣角贴住大腿。
唯一的办法,就是几个人一起使劲,先把这庞然大物推倒,再把右腿从身子下面抽出来。
李旺站在一旁,鞋尖碾着松软腐叶,低声嘀咕了句什么,没人回应。
三百多斤的东西,挪动起来肯定费劲。
树影压地,阳光碎在枯枝上,光斑随风轻跳。野猪鼻孔喷出的气带出血沫,滴在苔藓上,颜色发暗。
但事到如今,也没别的路可走,只能硬上。
夏建国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袖口被汗水洇湿半寸。
想到这儿,夏建国扭头冲山上大吼一声:
“赵二溜!!”
他声音撕裂空气,震起几只飞鸟。回音撞在岩壁间,未散尽便被林子吞没。
声音在山谷里来回撞,林子密,坡又陡,他根本看不见人。
李旺抬头望了望,眯眼躲过斜射下来的光。
可话音还没散,对面就传来了回应:
“老叔莫慌!侄儿驾到!”
那声浪劈开树丛,连脚底落叶都跟着颤。
那一嗓子,响彻山林,震得树叶直抖。
夏建国一听,当场傻眼,嘴唇微动,手指缓慢扶上额头,指腹蹭过眉骨停住。
树丛哗啦一响,有人踩着枯枝碎叶飞快地窜了过来。
断枝在脚下断裂,发出清脆噼啪声,惊走一只蹲在石上的山雀。
赵二溜倒提着个黑乎乎的家伙,走得急,裤腿都蹭上了草刺。
他右肩微沉,金属尾端拖地划出浅痕,泥土翻卷。
李旺盯着他手里的东西直愣神,忍不住又问一遍:“你拎这玩意儿到底是个啥?”
他后退半步,脚跟磕到树根,眉头拧了一下。
这回赵二溜不吊人胃口了。
他落地站稳,喘了口气,胸膛起伏明显,脸上汗珠顺着颧骨滑落。
他咧嘴一笑,把手里那家伙横在胸前亮出来。
手臂肌肉绷紧,钢筋在光下显出冷灰质地。
一根一米二左右的钢筋,粗细跟大拇指差不多。前端焊了个大铁钩,后头加了护手,抓着方便使力。
钩尖沾着泥,护手缠着布条,边缘已磨得起毛。
赵二溜挑了挑眉,一脸得意,双手握紧护手,朝地上野猪的腿一指,说:
“老舅、老叔,来搭把手,把它这只前蹄子往外拽拽。”
他说完咧嘴笑了笑,额发垂落遮住眼睛,也没去拨。
夏建国和李旺一看就明白了。
两人互看一眼,脚步同时向前迈了半步。
两人赶紧凑过去,用力把压在野猪身子底下的左前腿给扯了出来。
李旺咬牙弓腰,掌心蹭在粗糙皮毛上,火辣辣疼。
可只拉出了蹄子,整条腿还卡在底下动不了。
筋腱紧绷,肉块鼓起,挣扎时震得地面微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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