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野猪呢
解家兄弟还算规矩人。他们没贸然往前冲,而是先确认风向,让气味不会提前惊扰猎物。
辨清声音来向后,哥俩一人拎一把刀,走在前头开路。雪壳被踩塌的脆响接连传来。
让王小海这年纪最小的跟在后头。他屏住呼吸,每一步都学着前面人的步距。
三人猫着腰往前摸,绕过山嘴,那猪的嚎叫声越来越近。喉咙里的震动清晰可感。
穿过一丛乱七八糟的矮树,终于看见了!
那头大野猪。
可……眼前的光景,直接把仨人看愣了。王小海脚下一绊,差点踩进泥坑里,解臣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手搭在了解忠肩上。
“这……这可真是邪了门了……”
解忠嗓音发干,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视线扫过被压在树干下的野猪,眉头拧成一团。
刚才光听动静,还以为是野猪钻进了套索。枝叶断裂声噼啪作响,土块滚落了一路。现在一看,比套住离谱多了!
那野猪四脚朝天,粗麻绳绕着四肢缠了七八圈,打成死结扣在老树干两头。獠牙上有干涸的血痕,嘴里不断喷出白气,鼻孔一张一缩。
王小海见状,立马伸手拨开挡在前头的解家兄弟,鞋底蹭着碎石往前凑。
他蹲下身,手指刚伸出去想碰绳子,野猪脖子猛地一扬,獠牙一张就要咬。
王小海吓得一个后跳,撞到解忠怀里,赶紧躲到他背后,喘着粗气喊道:
“解大哥,我去捡俩木棍,咱们抬它下去!”
“抬?”
解忠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袖口蹭了蹭额头的汗:“不行不行,这是别人打了的猎物,咱哪能动?”
他目光落在野猪身上那截磨得发亮的铁夹上,铁锈斑驳,显然是有人布置的旧套。在他看来,八成是猎人有急事,先撂这儿,回头再来取。
他们要敢拿,那不就成偷东西了?哪怕当年穷得揭不开锅,解忠也没干过这种事。
他父亲临终前说过一句话,一直记到现在——手短不偷,心亏难安。
“解大哥。”王小海一脸正经,膝盖微微弯曲,身子前倾,“你不常进山,不懂这行的规矩。”
他说话时,右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腰间,像是确认刀还在不在。
“山里碰上这情况,按老理儿,咱割条猪腿留下就行,谁也说不出个不字。”
“真有这说法?”解忠皱眉,手指搓着耳垂,语气将信将疑。
“那可不!”王小海冲解臣努努嘴,嘴角一翘,“不信你问你弟!”
解臣点点头,低头看着地上铺的枯叶,轻轻“嗯”了一声:“哥,真有这规矩。”
按山里跑山的老讲究,谁要是捡到别人套里套着的野物,或者刚打完还没来得及运走的,只要不撞见主家,就能割块好肉带走,剩的挂树上留个记号就行。
当然,要是当面撞上了,那就得客气点,最多拿一小块。
风从林隙间吹过,树叶沙沙作响。远处传来一声鸟叫,短促而尖利。
解忠听完,看看解臣,又看看王小海。两人脸上都没笑,不像哄他。他喉咙动了动,才松口:“那……总得先弄死它吧?不然咋抬?活的太费劲。”
“哎哟我的哥!”王小海赶紧摆手,袖口甩出一道弧线,“弄死干啥?活的不香?这野猪能抓到都算祖坟冒烟!”
“对对对,活着更好!”
他眼睛发亮,眼尾挤出几道细纹,突然一拍大腿,“大哥,咱直接拖车上拉走呗,咱有车,怕啥?”
解忠翻个白眼,指尖掐了掐虎口:“刚才还说要给人留条腿呢?现在你打算扛个活猪走,回头留个空壳?”
也是,规矩还得讲。不能拿了便宜还坏人家名头。
解臣下意识看向王小海。后者咧嘴一笑,伸手往兜里一掏,摸出一卷票子,乐道:
“腿咱就不留了,扔二十块钱当补偿,够意思吧?”
纸币边角卷曲,沾着点油渍。一条猪腿顶天了值个两块九?二十块,人家赚了都不止。
说完,他顺手捡了几块石头,把两张十块的压在野猪旁边,生怕被风吹走。
“解大哥、臣哥,抬猪的事儿就靠你们啦,我这小身板扛不动!”
他说着还装模作样捶了捶肩膀,龇牙咧嘴。
顿了顿,他又咧着嘴补了一句:“拉回去咱就灌血肠,整杀猪菜,大吃一顿!”
林子里一时安静,只有野猪粗重的喘息声和枯叶被压碎的轻响。
……
杀猪菜当然是瞎扯。王小海心里清楚得很,他早前就偷听过刘仁和夏建国的对话。像这么大个儿的野猪,连开膛都省了,直接按斤称,五毛一斤。瞅瞅这身板,不得卖个一百七八十块?
王小海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裤兜里的三十块钱,掌心微微发烫。
可夏冬青能啊!
他掏出二十块时,动作干脆利落,没半点犹豫。
等猪出手,不管解家兄弟怎么分账,好处少不了我的份。
屋檐下的风铃轻轻晃了一下,发出细微的金属碰撞声。
这种事,王小海心里门儿清,稳得很。
解忠说话时,嘴里喷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散开,手已经按在他肩上。
根本不听推辞,解忠一把拉过王小海,顺手往他兜里塞了三十块。
“小海啊,你臣哥跟我念叨过你。”
他的手掌厚实,拍得人肩膀一沉。
“说你人实在,两家关系也都处得亲,往后你就是咱亲弟,看看你大哥、你臣哥咋对你就完事儿了!”
王小海喉头动了动,咧嘴笑出来,牙缝里漏着冷风。
“哎哎!”
他点头点得快,身子也跟着前倾,像是怕错过什么。
这位大哥真敞亮,比亲哥还大方!
他指尖隔着布料捏了捏那张十元纸币,边缘有点毛糙。
正高兴着,解忠又摸出十块钱,递过去:
“小海,再去加十块,总共扔三十进去,咱做事不能小气,让人看了笑话。”
王小海伸手接过,指腹蹭过对方粗糙的掌纹。
“成嘞!”
车灯扫过土路,映得脚边碎石泛着灰光。
等他把钱压好,解忠和解臣已经把杠子准备好,就等抬猪走人。
见他回来,解忠开口说道:
“小海,咱先去你师父家一趟。等忙完了再把这玩意儿弄回家。”
窗外树枝刮着玻璃,吱呀一声轻响。
“今天估计来不及宰了,明儿杀也一样,刚好你歇班,烀上一大锅杀猪菜,敞开了吃!”
王小海咽了口唾沫,袖口蹭了下鼻子。
“行!全听大哥安排!”
反正钱落袋了,卖猪也不用他操心,剩下爱咋整咋整,他说了不算,也没必要争。
家伙事齐活,接下来就是下山扛猪。
“来!”
解忠冲解臣喊了一声,嗓音劈进寒风里。
俩人把杠子穿过捆好的四个蹄子中间,木杆咯吱一响。
一声吆喝,两人同时发力,嚎叫不止的野猪被硬生生抬了起来。
脊背肌肉绷紧,青筋在脖颈鼓起,脚下泥土陷出深印。
那会儿的人身子实诚,两个壮汉子对付三百多斤的大野物,勉强扛得住。
山路歪斜,枯枝硌脚,抬一步,停半息。
好在车就停在山脚下不远。
兄弟俩路上喘了两三回,到底还是把猪弄到了车上。
引擎发动时抖了三下才稳住,排气管喷出一股浓白雾。
三人刚开车走,小青龙撒腿跑了回来。
它四爪带泥,在空地上急刹,鼻翼剧烈翕动。
一看猎物没了影儿,顿时愣住,鼻子贴地到处嗅。
确认位置后,前肢刨了两下地,随即仰头狂叫。
它这一嗓子,其他狗也跟着炸了窝。
吠声一片,从村东扯到村西,惊起几只树上的麻雀。
不远处,正数落李旺的夏建国听见动静,立刻嚷道:
“快快快,别让狗把野猪再扒出来咬了!”
李旺翻了个白眼,手指卷着烟,懒得搭理。
他踩灭烟头,抬脚往前走。
可刚走到地方,看清现场情况。
双脚钉在原地,声音都变了调:
“姐夫!出大事了!你赶紧过来啊!”
……
“嚷什么嚷,一天到晚惊惊乍乍的……”
夏建国边嘀咕边迈步,鞋跟踢飞一颗小石子。
结果人一站定,整个人傻了!
啥情况?野猪呢?
夏建国脚步一顿,眉头猛地锁紧。他下意识扫视一圈,枯叶上散乱的压痕还清晰可见,位置没错啊!
“姐夫!”
李旺几步冲到原先放野猪的地方,鞋底踩得碎草沙沙响。他弯腰指着地上深深浅浅的脚印,声音拔高:“猪叫人搬走了!”
“我知道!”夏建国牙根发紧,指节在枪管上攥得泛白。
野猪可不是野兔,三百多斤活物,就算遇上熊瞎子也叼不走。
再加上满地脚印,杂乱却成片,明显不是野兽拖拽的痕迹。明摆着是别的猎人瞅没人,直接给抬走了!
想到这儿,夏建国猛地一提猎枪,转身往上蹿了五六丈。
山坡斜面铺满碎石,他踩得石子滚落,一路溅出闷响。
站高望远,他眯眼盯着南边运柴的小道猛瞧。
风从林间穿行,带起几片干叶打转。远处山路空荡,树影静立,一个人影都没有。
他喉结动了动,最终悻悻地往下走,枪托磕在石块上发出沉闷一响。
刚走几步,小青龙又撕心裂肺地狂吠起来,尾巴炸得像扫帚。
“姐夫!这儿有三十块钱。”
夏建国扭头看去,李旺正蹲在地上,指尖捏着几张被露水洇湿边角的票子。
“啥?钱?哪来的钱?”
他接过那三张十块,纸面粗糙,一角还有点泥渍。手指搓了搓,是真的。
夏建国盯着钞票,眼神滞住。他也打了半辈子猎,从没见过在山里捡钱的事。
谁上山打猎还带现钱?
李旺低声道:“人家没坏规矩,腿没留,但钱留下了。”
山上的东西不独占,拿了别人的猎物,得留点表示。这是老理儿!
别人虽说没按老法子挂条猪腿在树上,
但是!当面撂下三十块钱。
这份诚意,一条猪腿都比不上。
夏建国指腹磨过票面,呼吸微微发颤。单论这点,不管以后闹不闹,人家占理。
可他哪咽得下这口气?
(https://www.02shu.com/5039_5039650/11110803.html)
1秒记住02书屋:www.02shu.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02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