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眼红的人从来不缺

夏东青端着碗进屋，脚步未停。

李小娟抬眼扫过桌上的菜色，又转头说：“儿子，你去窖里拿两盒刀鱼罐头，还有午餐肉罐头。”

她顿了顿，“咱用那个午餐肉跟火腿肠拼一盘。”

夏东青应了一声，唇角略扬。

他转身出门时，袖口蹭过门框，轻轻一拂。

天光斜照在泥地上，影子拉得细长。

刚跨出院门，狗吠骤起。

小青龙蹲在狗窝前，朝仓房方向狂叫，脖子绷紧，毛发微竖。

夏东青皱眉，喝道：“叫魂呢，别叫了！”

狗立刻趴下，前爪顺势抹过嘴边，动作带着几分委屈。

夏东青脚步一顿，低头看它。

肚子滚圆，皮毛油亮，分明刚吃过饱饭。

他蹲下身，手探过去揉了揉狗腹。

小青龙眯眼，尾巴轻拍地面两下，又停住。

不对劲。这狗向来吃饱就懒，哪会无缘无故闹腾？

夏东青盯着仓房门板，木纹斑驳，锁扣完好。

风掠过屋顶，卷起几片落叶。

他没再追问，直起身拍了拍裤腿，走向地窖口。

木梯踩上去吱呀作响。

底下阴凉扑面，空气闷湿。

他摸到角落的纸箱，抽出两盒刀鱼罐头和午餐肉罐头，金属外壳冰凉。

重回地面时，暮色渐浓。

厨房窗口透出昏黄灯光。

夏建国正往锅里倒土豆丝，油星跳闪。

父子目光相接，夏建国手未停，眼神却滞了一瞬。

夏东青站在门口，没动，手里罐头压着手心。

片刻后，他进门，把罐头放在灶台边。

一个开罐，一个装菜。

动作默契，无需言语。

等所有忙活完，众人就坐。

“来！”

夏建国举杯道：“就不等他们了，咱先喝着。”

王小海指尖一抖，脸瞬间黯下去。

他垂头盯着桌面，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他知道夏建国口中的“他们”指谁。

酒液入喉，夏建国夹菜招呼众人。

空气里弥漫着土豆丝焦香和炖肉的油味。

窗外风歇，院中树影静伏。

说来也是奇怪，尽管后世食材更加丰富，调味料也更多。

但很多老一辈人都喜欢说，美食远不如过去好吃。

对于这一点，各种说法都有。

有人说是过去没东西吃，带来的反差原因，也有人认为是记忆自然美化原本。

具体如何，没人真二八经研究过，也给不出有说服力的答案。但有一点没有任何人有异议。

就是食材方面的选择。

这年头山里人几乎是想吃啥就吃啥，管你几级保护动物，只要打下来，就有人敢吃，根本没人追究。

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国宝大熊猫，眼下在众人眼里也只是一种寻常野兽。

几盅小酒下肚，夏建国靠在木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瓷酒杯边缘。窗外风声掠过屋檐，院里的老树影子晃在墙上，像晃动的水纹。

他眯着眼，说起解家兄弟此行目的。解忠坐在条凳一头，双手搭在膝盖上，听着，时不时点头。

等夏建国说完，他才开口，声音低但清晰：“我想把小林班包下来。”话出口后，他喉结滚了一下，视线扫过桌角那盏煤油灯。

夏建国没立刻回应，只将杯底轻轻磕了下桌面。灯光映着他脸上一道旧疤，一闪即逝。随后他转头看向夏东青。

“儿子，这事得你来办。”他说完，指节敲了两下桌子，像是定调。

夏东青正低头用筷子拨弄碗里剩饭，听到后抬眼看了看父亲，又转向解忠，点头时嘴角微绷。

“有些事对你们兄弟来说麻烦，”夏建国接着说，“可要是关系到了，露个面、跑一趟就成。东青有夏叔这层线，问题不大。”

夏东青应声站起身，凳腿刮过地面发出短促声响。

他走到门边，撩开布帘看了眼外头天色。墨黑一片，连星都没几颗。

回头说道：“解大哥，明早五点，去林场组长家，赶他上班前把事敲定。”

“五点？”解忠身子一滞，眉头蹙起，手指在裤缝上蹭了蹭，“天……还没亮透吧？”

他说话时目光落在地上，仿佛能看见清晨霜气凝在草叶上的样子。

“早什么。”林祥顺接话，一边把手里的烟锅往鞋底磕了磕，火星四溅。

“这种事多少人在盯？晚一步，位置就没了。”

夏建国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杯沿留下淡淡油渍。

他不看人，只盯着桌上那盘冷掉的酱菜，“赚钱的路子，眼红的人从来不缺。”

“咱先上门，把话说死。”他顿了顿，放下杯子，“别人再闹也没理。”

解忠缓缓点头，脊背挺直了些。这些年走南闯北，他太清楚这些弯弯绕。表面看是拼背景，其实很多时候，拼的就是一个“快”字。

只要不是顶天的大利，谁愿意为了争一口气得罪人？他张了张嘴，最终只说了句：“咱上人家门，总不能空着手吧？这么早……带啥合适？”

夏建国拿筷子的手朝屋后一指：“地窖里有罐头，烟酒也够，你先拿着使。”

“那不行！”解忠立刻摇头，手掌摆得急，连带着凳子晃了下，“我办事哪能拿你家东西垫脚？传出去还像话吗！”

“啥你家我家。”夏建国挥手打断，腕子带风，震得桌上碗筷轻响，“大不了回头你给叔补上就是。再说，那两瓶酒还是你去年捎来的呢。”

屋里一时安静，只有炉膛里柴火噼啪了一声。

解忠垂眼看着自己粗糙的手掌，指缝还残留着白天赶路沾的泥灰。

他默了会儿，终于叹口气：“行，叔……那我就不推了。”

他声音沉下去，却格外实诚：“从今往后你大侄儿搁这边儿包木头，你月月抽烟喝酒，管够！”

这话落下，屋外传来一声狗叫，短促而低哑，像是被夜风掐住了喉咙。

有些人喝多了，话比屁还轻，上道菜刚落碗，下道就忘了。

但夏东青知道，解忠不是那样的人。他坐在对面，眼神一直稳着，没因酒意飘忽。

这人从不装样，答应的事咬钉嚼铁。

夏东青喜欢这样的人。所以他点头的时候，语气很轻，但分量足：“到时候再把那大野猪也拖过去。”

他说完便低头拾筷，仿佛只是提了一件寻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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