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能耐大?不得了?
夜风从院门口灌进来,吹得门框上的铁钩轻晃,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风贴着地面向屋内蔓延,卷起几片碎草屑,在门槛前打了个旋儿又停下。
王小海站在屋角,指尖抵着墙皮剥落的墙面,指腹摩挲着碎屑。
指甲缝里嵌进一点灰白粉渣,他无意识地蹭了蹭拇指侧,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傻子都能看出来,王小海这次是真把他爹弄毛了。
李晓好蹲在炕沿边,手肘压着竹篾笸箩,正把碗筷往里收。
她的影子被炉火投在墙上,随火焰轻轻晃动。几个小丫头趴在被垛上打盹,脸颊通红,呼吸绵长。
她抬眼看了下西屋方向,屋檐下灯笼被风吹得轻晃,光影在泥地上游移,像一道忽明忽暗的裂痕。
听到院门被推开的响动,李小娟正拧着抹布的手顿了一下。
布条还绞在掌心,水滴顺着指缝落到脚边。她直起身,肩头绷紧一瞬,随即转身望向门口。
结果被吓一大跳。
“诶嘛,和平,你咋弄这样了?”
王和平低着头跨过门槛,脸上黑灰混着汗渍,额角有道擦伤渗着血丝。
火光映在他脸上,阴影层层叠叠。他抬手抹了把脸,掌心蹭出一道污痕,指节处还有泥土嵌进纹路。
强压心中火气,王和平喉结动了动,没应声。衣袖蹭过门框,带落一粒干泥,掉在地上无声碎开。
夏建国披着外衣从里屋走出来,踩在门槛上的脚步略沉。
解忠、解臣立刻站起身,脸上还带着酒后的松快。酒气混着屋里的烟味,在灯影下浮荡。
“王叔!大春!”
夏建国目光却越过两人,停在王和平脸上。
他眉头蹙起:“唯向来过么耳喊?搭日谁至啦?”语气里透着狐疑。单靠两条腿百分之百没这么快。
“那啥……”
王和平张嘴,嗓子有些哑。他刚要开口,忽觉身侧人影一闪。夏建国忽然往左挪了一步。
王小海顿时暴露在灯光下。他贴着墙根站着,双手紧攥裤缝,肩背绷成一条线。
亲爹亲哥回来了,他再怕也不能躲着。可一露面,就成了众目所视的靶心。
夏建国说话时嗓音不高,却让王和平视线猛地一顿。
那一瞬,王和平眼底骤然烧起暗火。
但有解忠、解臣在现场,他抬起的手又缓缓放下,指节捏得发白。
指甲掐进掌心,留下四道浅痕。毕竟王小海是解家兄弟领回来的,当着人面动手,等于是甩人家脸。
他抿着嘴,腮帮微微抽动,心里早已盘算妥当。
等会吃完饭回家,必须好好跟这小子“谈谈心”。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王小海这小子必须好好收拾一顿!
不提王和平这边的想法,见躲不过去,王小海往前蹭了半步,腰微微弯下:“爸,你回来啦……”声音轻得几乎被炉火噼啪声盖过。舌尖抵着上齿,尾音颤了一下。
王和平不搭腔,目光钉在儿子脸上。
王小海头皮发紧,后脖颈渗出冷汗,顺着脊梁滑下去。他不敢眨眼,也不敢抬手去擦汗。
“和平呐。”
李小娟提着暖瓶从东屋出来,水汽氤氲,遮了半边脸。她把暖瓶放在桌上,招呼道:“你爷俩站着做什么,赶紧拾到拾到,洗完脸去弄了吃饭。”
夏东青也走过来,站到王和平侧后方半步:“走,咱进屋等他们。”声音不高,却带着催促的意味。他的鞋尖轻点地面一下,像是提醒什么。
王和平嘴角绷成一条直线,终究没再僵着。他最后瞥了王小海一眼,转身朝外屋走,王大春赶紧跟上。
林祥顺、解家两兄弟在夏建国引领下进了西屋。油灯昏黄,照得桌面上酒渍反光。木椅拖动时划过地面,发出短促刺响。
只留下手足无措的王小海,孤零零立在堂屋中央。
忽然,一双大手搭上他肩头。
他浑身一颤,猛地回头。
是夏东青。
夏东青没说话,只轻轻推他后背一下,力道不重,却稳。
王小海踉跄半步,被推着往西屋走。到了门口,夏东青又拍了拍他肩膀,掌心温热。
王小海抬眼看他,喉咙动了动,终是没出声。那眼神里,有感激,也有几分求救的意味。
夏东青点点头,转身回到外屋。
他从碗架子取出两个粗瓷杯,拿布擦了擦,正好碰上王和平擦完脸进来。两人并肩进屋时,夏东青顺手把空杯搁在桌上。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你爸倒酒啊。”他说完,冲王小海眨了下眼。动作极快,旁人几乎没察觉。
“哦哦。”
王小海如梦初醒,慌忙绕到林祥顺背后,双手抱住酒桶铁箍。桶身冰凉,二十斤的分量压得他脚步歪斜。
解忠端着碗筷往旁边让了让,腾出位置:“王叔,快来,搁我这坐。”
王和平走过去,抬手扶住他肩头:“坐哪不都一样么,你就坐那儿呗。”
“那哪能一样。”解忠笑着,接过夏东青递来的杯子,又把自己的那杯满上,双手奉给王和平。
酒液晃荡,几乎溢出杯口。
王和平盯着那杯酒,突然狠狠瞪向王小海:“你能有个啥用?!倒这么满做什么?!”
王小海正低头给王大春斟酒,手一抖,酒线偏了半寸。他连忙赔笑:“爸,这不满杯酒,杯茶么。”
“就你懂得多!”
王和平语塞,胸口起伏一下。他把杯子重重蹾在桌上,酒星溅出。
解忠却在这时笑道:“王叔,你家小海可不得了,能耐大着呢。”
“啊?”
王和平眉头猛地一跳,眼神发直。
能耐大?不得了?
这话要丢夏东青身上,他是一百个同意。
王和平的手指在桌沿轻轻敲了两下,又停住,目光扫过解忠的脸。
窗外风刮得紧,窗缝里透进一丝凉意,他下意识缩了缩肩膀,嘴角却还挂着笑。
“他小子能有啥能耐,一天到晚就知道整么蛾子。”
话出口时,他顺手拿起茶杯喝了口,水已凉透,舌根泛苦。
这话半真半假。
一来,他是真憋着火。王小海那事闹得他半夜出发,王大春跟着受累,一路寒风钻领子,车棚里烟味呛人,两人谁都没睡踏实。他现在像根绷到极限的铁丝,稍微一碰就要崩。
要不是解家兄弟在这屋里坐着,他早拍桌子了。
就是在老夏家,王小海这会儿早该被按在地上训话,哪还能好端端坐着吃菜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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