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你不配为官
林之言听闻司千林的话，微微挑眉，“哦？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不合时宜？”
他语气淡然，神情也轻松自若，不见半分不满。
这倒是给了司千林一些底气，他自认为说到了林之言心坎上，忍不住有些飘飘然，便开始放言高论。
“学生以为，这雨来势汹汹，毫无征兆，就如同不请自来的鲁莽客人，并不会让主人家欢喜。
“学生今日来拜师，本是精心准备，满心期许，却在见到您之前被淋湿，失了体面，以至害得学生不能以最好的面貌拜见您，此为不合时宜之一。”
“其二便是林老先生您的院子，学生方才看到院子里被雨水冲灌，地面泥泞积水，即便是雨停了，出门行走也会令鞋袜染上脏污，徒惹烦恼。”
司千林洋洋洒洒讲了一大堆，说完，满眼期待地看着林之言，似乎在等他夸赞自己。
谁料林之言沉默半晌，没有理他，而是看向魏苍，“魏家的小娃儿，你怎么看？”
魏苍转过身来，双眸澄澈，喜悦之意满满，“我觉得这场雨下得太好了！”
听到跟他截然相反的答案，司千林面露鄙夷。
到底是小孩子，除了玩闹还懂什么？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觉得下雨好，到处潮湿泥泞，好个屁！
司千林心底嘲讽着，得意洋洋等着看魏苍被林之言批评拒绝。
“你且说说，何出此言？”林之言仍旧不置可否，问其缘由。
魏苍煞有其事地背着小手，在林之言的桌案前来回踱步，边走边说：
“这场雨好就好在浇灌了田地，据我所知，在今日之前，已经有将近两个月没有下雨了。
“这场雨让那些农夫伯伯种的庄稼都喝饱了水，庄稼有了雨水就会丰收，等到秋收的时候大家交完了税，也会有余粮可以饱腹，这就是我觉得这场雨好的原因！”
话音落，莫说是林之言，连魏忠都有些怔愣。
魏忠没想到自家孙儿会有如此心性，实在是让他刮目相看。
林之言眼底划过一抹欣慰，嘴上却继续追问：“可是这雨将你和你的家人都淋湿了，那些农夫跟你又没有什么关系，你替他们高兴做什么？”
听到这话，魏苍心中一震，他下意识看向司兰容。
母亲曾跟他提过林老先生可能会问类似的问题，这次他不用想就知道如何回答。
于是魏苍挺胸抬头，一副自信模样。
“老先生您此言差矣，有句话说得好，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
“只有农夫伯伯们能吃饱穿暖，我们的国家才会昌盛强大，国家强大了我们大家的日子才会安稳，所以这怎么叫跟我没关系呢？”
“国以民为本？”
林之言神情激动，忍不住喃喃念出这句话。
随后他眸光大盛，忽然笑了两声，“好啊！好一句国以民为本！你这个娃儿，老夫收了！”
他说着，起身快步走向魏苍，眼神热切地拉住他的手，赞赏欣慰之情溢于言表。
司兰容并没有太过惊喜，因为这在她意料之中。
前世林之言在先太子发生意外之前便辞官还乡，虽说没有受到先太子连累，却也过得并不如意。
先太子曾是林之言最得意的学生，他文韬武略样样出类拔萃，若日后登基，必是一代明君。
可天妒英才……
也正是因为如此，林之言为爱徒悲愤，才放话不再收徒。
她辗转反侧，多方打听后得知林之言和先太子共同的思想主张，那便是治天下者，以人为本。
两人均是心系百姓疾苦之人，心怀大义，所以司兰容才会让司千林投其所好。
只不过这一世，司兰容并没有让魏苍死记硬背这道理，而是给他讲解，让他自己感悟。
也正是因为如此，下雨一题，魏苍才答得如此得林之言的心。
眼见着尘埃落定，司千林再无拜师希望，司兰容心头终于放松。
“林老先生，那我呢？”
司千林慌了，看着林之言拉着魏苍又夸又笑，赶忙上前询问。
林之言听闻司千林的话，脸上笑意骤消，他神情冷淡严厉。
“司家公子还是请回吧，老夫跟你没有师徒缘分。”
“为何？为何你宁可收一个黄毛小儿为徒都不收我？我比他有学识得多，他才几岁？恐怕连字都认不全！”
得知拜师无望，司千林立马崩溃，也不装了，冲着林之言怒吼。
林之言厌烦极了吵闹之人，却耐着性子给了他答案。
“你这样的年纪前来找我拜师，必是为了参加科举谋取功名，之后入朝为官。可你自私虚伪，满心只想着自身的利益，你这样的人心中没有善念，若是做了官，怎么可能会想着造福百姓？”
林之言一番话，说得司千林哑口无言。
他讷讷说不出话，脸上情绪复杂，却没有半分羞愧，更多的是后悔懊恼。
后悔自己刚才没有违背本心，说出林之言想听的话。
“满腹诗书，却不用在正途，你这样的人，不配为官！”
最后四个字，林之言说得掷地有声。
司千林当着这么多人，尤其是司兰容的面，被林之言如此训斥，面上不由青红交加。
“林老先生，我敬你是个长辈，才对你恭敬有加，但你也不要太过分了，你别忘了你现在早已不是太傅，名声再大，你也不过就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
左右拜不了师，司千林干脆撕破脸，说的话愈发难听。
司兰容冷声呵斥他，“司千林，你怎敢对林老先生不敬！”
他怎么敢的？
魏苍也张开手臂挡在林老先生身前，声音虽稚嫩，却气势十足，“不许对老先生不敬！”
“呵，你们这样的人，本少爷也不屑为伍，咱们且走着瞧！”
司千林想骂司兰容，可魏忠在后面虎视眈眈，一双招子眼带着腾腾杀意。
他不敢放肆，便只能磨磨唧唧放个狠话，才抬脚往外走。
出门之际，林老先生忽然叫住他。
“司家少爷，其实你刚才回答老夫的那番话，也并非全都不可取，其中有一句话，老夫是赞同的。”
司千林愣住，心有侥幸地回头看向林老先生。
接着便听他道：“你这样不请自来的客人，确实让老夫欢喜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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