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若能活着回去
魏苍攥着拳头，一张脸紧绷着。
数日的战斗，他已经许久没有换过衣服，盔甲上的血渍厚厚一层，从鲜红到暗红再到鲜红。
魏苍仰着头，“会来的，他们一定会来的。”
他的父母都在为大唐而努力着，他不会就这么放弃。
“将军！”周谦狠狠抹了把脸，“北磐、南蛮两面夹击，南蛮兵临城下攻打京城，援军恐怕会镇守京城，不会来了。”
“将军，我们要做好准备啊！”
周谦也不想走到这一步，可如果他们真的被放弃了呢？
“此次北磐又折损一名大将，五日内应当不会来犯了。”
“再等五日吧，若是援军不到，我们就……”魏苍闭了闭眼，抬手扬了扬。
周谦用力地点头，“那属下，现在去部署。”
周谦走出营帐，看着随处躺着的将士们，有的靠着树干、有的就躺在地上，沉沉睡去。
另一边则是受了伤的伤员，断了胳膊的，伤了腿的，一个个被抬进营帐里治疗。
没有意料中的哀嚎声，他们脸上是血，眼中是泪，却忍着一声不吭。
再往前看，是围聚在一起的百姓。
他们在战场上帮不上忙，只能在战后出力，帮忙熬药的、包扎的、抬人的，妇孺们利用仅有的食材，尽可能的为将士们做一顿好吃的。
周谦抹了把脸上的泪，昂首阔步朝前走去。
灭城一事，不是小事，更不能让百姓们知道。
要做的准备太多，首先便是让百姓们撤离此地。
可要如何说呢？
周谦看着一道道忙碌的身影，如鲠在喉。
身边忽然多了一道身影，魏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直面迎上前。
“诸位乡亲父老，此次我们战胜北磐，杀了敌军一员大将，接下来北磐定会加强兵力对我们进行围攻。”
“和最初一样，本将决定引君入瓮，所以今夜开始诸位开始撤离城内。”
魏苍故作轻松的说道。
“将军，是和上次一样部署炸药吗？那我们也可以留下来帮忙的，还是和上次一样让女人和孩子先走吧。”
魏苍摆手：“这次我们决定围剿北磐军队，火药力度比上次还大，所以为了避免你们伤亡，你们还是先行撤退。”
“放心，等我们灭了北磐，就接你们回家。”
魏苍笑看着众人：“难道你们对我们没信心？”
“当然有！”
“剿灭北磐，重建家园！”百姓们振臂高呼，眼中充满了希冀。
魏苍笑了笑：“那就这样，今夜撤离，今晚咱们好好喝一场！”
“将军万岁！”
魏苍摆手，转身的刹那，脸上的笑容落下来，眼中滚烫的泪水倔强的打着圈。
当夜，大唐将士们和百姓围聚在一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夜深人静时，一道道身影在将士们的护送下，绕山离开。
魏苍站在城楼上，眺望着北磐的营地。
天明时分，城内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千人。
酒泉县里针落可闻，街道上落下的树叶发出的沙沙声都清晰可见。
将士们都明白，这是要做最后一战了。
“将军，百姓们已经撤离了，城内也已经部署好了。”
魏苍点点头，“这几日给将士们吃点好的，鱼肉都给。”
“是。”
四日过去，援兵依旧未至，派出去的步兵探子已经走出三十里地外，也依旧没有援军的身影。
朝廷虽有来信言明援军会至，但他们恐怕等不到了。
第四日的夜晚，万籁俱静。
将士们围着篝火坐在一起，一个个昂着脑袋，神情决然。
魏苍和周谦拎着酒壶过来，挨个给将士们斟酒。
一圈下来，魏苍脸色泛红，但眼神十分清明。
他来到中央，环视众将士：“明日就是第五日，我们已经做好了灭城的准备，若明日我军战败，周将军将会点燃城内的火药，将北磐大军和我们一起埋在这黄土之下。”
“你们怕吗？”
“不怕！”将士们齐声喝道。
他们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从一开始北磐攻打酒泉县，他们就做好了灭城的准备。
只是他们一次又一次战胜了北磐，守住了酒泉县，保住了城内的百姓。
这一次，恐怕他们守不住了。
“将军，我们生来就是为国而牺牲，我们不怕死！”
“对！我们不怕死，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不能拉北磐垫背！”
“他奶奶的，老子死也要拉几个北磐人，将军既然这样不如往我身上背炸药，老子冲进去先炸死几个北磐人再说！”
当兵的向来荤素不忌，说话也是出口成脏。
可这些话在这时听来却令人热泪盈眶。
魏苍摇头失笑：“不用，城内的炸药够他们吃的，没必要和他们硬换。”
“留着你的命，多杀几个北磐人。”
“好，多杀几个北磐人！”
众将士高喝，举起面前的酒坛子往嗓子眼里灌。
因着明日开战，将士们也不能多喝，吃饱喝足就躺地上睡了去。
魏苍站在城楼上望向北方。
身后的谢红玉走到他身边，轻声道：“你怕吗？”
“怕。”魏苍点头，缓缓转过身，拉住她的手：“我还没娶你回家，还没来得及见父亲母亲和弟弟妹妹们，还欠老爷子一顿酒。”
“我有太多未完成的事，我怕它们成为遗憾。”
谢红玉笑了笑，上前抱住他：“可你唯独不怕死。”
“红玉，你当真不走吗？”
魏苍颤着手将她推开，“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谢红玉抬起手锤了他一拳，眼眶红红的说道：“你要我去哪儿？我已和你定了亲，生是你魏家人，死是你魏家鬼。”
“你要我回去守寡，还是要我回去随随便便找个人嫁了？”
魏苍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一个音。
谢红玉握住他的手，“我不走，就算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魏苍，我不仅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谢家。”
“谢家，没有逃兵。”
魏苍呼出口气，揽过她拥入怀中，柔声道：“若我们能胜，活着回去，我定给你一场风光盛世的婚宴。”
“让满京城的闺秀都羡慕你，让她们都嫉妒你。”
谢红玉闻言，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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