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不恼
风儿时不时地吹过，使得那微弱的火苗跳跃不定，几度濒临熄灭的边缘。
然而，奇迹般地，那点火苗总能在风中顽强地复燃，映照出窗边那孤独的身影。
文靖帝从怀中取出那封从孙家带回的信件，手指轻轻摩挲着信封。
他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信纸上，字迹流畅自如，字里行间倾注了她对他最后的挂念与不舍。
“熠儿，莫要怨娘。娘虽也曾深深责怪于你，气恼于你，但那皆是气话，一时冲动而已。”
信中的文字，温柔而又带着几分无奈，“这些日子里，我时常反思，孙家走到今日这般田地，是否因为我对你溺爱，让孙秉仗着与你的兄弟情谊，变得傲慢无礼，目空一切。”
“然而，君臣之间，怎能如此轻率地处理国家大事？他错了，我也错了。作为他的母亲，我本应严加管教，我的失职，不应迁怒于你。”
信中的话语，字字锥心，“回想起来，他们过得太过顺利，也太过嚣张，不顾国家安危，不懂治理之艰辛。今日之祸，皆是咎由自取，理应自行承担。”
“可我已年近花甲，生命之烛已近尾声。人生苦短，我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把握，又何谈承受他们种下的苦果？”
信纸上的墨迹，似乎还带着书写者未干的泪痕，“因此，我选择离开京城，并非逃避，而是心甘情愿地重新开始。你应该为我感到欣慰。”
“记住，夜郎虽远，但它仍旧属于大魏的疆域。我虽身心俱疲，却从未对你有过半分怨恨。”
信的末尾，笔锋一顿，“请多保重，秦氏母亲留书。”
“秦氏母亲……”
皇帝低声呢喃，手中的信纸在烛火中化为灰烬。
他的眼底闪烁着泪光，嘴角却勾起一抹莫名的微笑。
在脑海中回荡的，是她始终将他视为“孩子”，一个未能成为他母亲，却在他生命中扮演了母亲角色的人。
这份情感，对他而言，已经足够了。
……
而在凤仪宫内。
容坤急匆匆地穿梭在宫殿的屋檐之下，一踏入皇后所居的宫殿。
立刻跪倒在地，语气中带着几分紧张：“娘娘，秦老太太已经离宫了。”
皇后轻轻摆弄着新涂的指甲：“走了便走了，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容坤继续禀报：“皇上召见了章御医，听说是为了给秦老太太配置药物。我留了个心眼，请负责看守的曾大夫暗中查看了药方，他说那是治疗‘健忘症’的药物。”
“哦？”
皇后抬眸，目光锐利。
“确实如此。”
容坤确认道，“药物已被随行的小太监带走，此事应当属实。”
皇后闻言，忽然放声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得益于嘲讽。
“哈哈哈……我还以为她有多么神通广大，原来老天自有安排。”
“一个患了健忘症的老太太，恐怕很快就会被家族遗弃，孤零零地走向生命的终点。”
“你去一趟国公府，把这个消息告知老太太，让她也高兴高兴。”
“是，小的遵命。”
容坤领命，心中暗喜，这样一来，无需动用武力。
秦老太太今后便难以再与皇后娘娘的母亲相抗衡。
然而，在宁远侯府，容坤的到来并未受到欢迎。
李老太太面露不悦，语气中满是冷漠：“秦婉那个老狐狸又在宫里玩什么花样？”
容坤毕恭毕敬地答道：“回老太太，秦老太太在宫中患上了健忘症。皇上特意请来御医为她诊治，但此病恐怕难以根治。皇后娘娘得知后，特命小的前来通报，希望能让您老先高兴一番。”
李老太太猛然从枕上坐起，眼中闪过一丝急切：“真的吗？”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期待。
容坤语气坚定：“千真万确，那御医亲笔所开的珍贵药材，都被一并取走了。”
李老太太闻言，脸上绽放出难以抑制的愉悦，皱纹似乎都舒展了几分：“真是太好了，老天爷终究还是长了眼睛的。”
“那个老滑头仗着当年救驾之功，屡屡压制于我，如今，也是她自食恶果的时候了。”
李老太太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仿佛多年的积怨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你回去转告皇后，就说老身明日必定进宫，咱们要好好合计合计，如何不动声色地将这老滑头的健忘症之事传播开来，看她日后还如何在人前保持那份高傲？”
李老太太的话语中带着几分玩味。
容坤恭敬地答道：“老太太请放心，皇后娘娘对此也是急不可耐，早已期盼着这一日的到来。”
得到指令的容坤离去后，宁远侯夫人甄氏这才缓缓步入老太太静谧的静心堂，她的步伐显得有些沉重。
“娘，明日您进宫时，能不能顺便向皇后娘娘提一提薇雨的婚事？”
“薛家虽然已被抄家，但婚约尚在。您千万别再节外生枝，万一皇上一时怒起，硬要薇雨履行婚约，到时候，我们的女儿可不会愿意的。”
李老太太斜睨了甄氏一眼，语气不悦：“你急什么？皇上的赐婚如同儿戏一般，能有多少真心实意？”
“况且，那老滑头如今得了健忘症，哪里还有心思与我争斗？我只需轻轻一推，便能让她自顾不暇。”
“你别整天忧心忡忡的，皇后娘娘和太子都站在我们这边，你还有什么好怕的？”
甄氏心中五味杂陈，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
皇后和太子联手，真的能胜过皇上吗？
那位秦老太太背后站着的，可是整个皇室的支持啊。
看看这次，人还未回京，就已经派了蜀王爷亲自迎接，这份殊荣，京城之内无人能及。
“总之，你先忍一忍，健忘症也不是一朝一夕就会发作的。等薇雨顺利解除了婚约，你想做什么，我帮你还不成吗？”
甄氏试图安抚，心中却满是无奈。
李老太太闻言，轻轻一笑，似乎并不以为意：“放心吧，薇雨也是我的孙女，我怎会不心疼她？”
“其他的事，你就别多管了。”
她心中暗自冷笑，哪里还等得到那个老家伙自己病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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