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势不可挡的贪欲
这惨叫声，不仅让秦大壮痛苦，也让孙秉猛然惊醒，急忙再次稳住好友，亲眼目睹一个坚毅的汉子被痛楚折磨得几近昏迷，他自己的心也如刀绞。
接骨结束后，秦大壮虚脱般依靠在稻草堆旁，已无力再说一句话。
孙秉细心地递给他一捧清水，目光扫过四周脏乱的环境，他愤慨地说道：“他们太过分了，我这就去找宋鸣讨个公道！”
言毕，孙秉带着满腔怒火，大步流星地冲出了牢房。
秦大壮吃力地望着他的背影，伸出的手似乎想留住什么，但声音却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别……别去……”
这时，牛大夫轻轻地握住秦大壮的手：“放心吧，我家老爷自有分寸，不会有事的。”
“老爷？”秦大壮不解地眨了眨眼。
牛大夫：“这世上既有作恶的奸佞，也会有仗义的贵人。我看你未来必有后福，无需太过忧虑。”
随后，牛大夫整理好药箱，缓缓离开了阴暗潮湿的牢房。
“宋鸣。”孙秉的声音里带着不容忽视的怒意。
“你出来一下，我有事要与你商谈。”他几乎是踹开了内院的大门，满腹的怒火亟待发泄。
张平见状，连忙跟上，守候在门外，而宋鸣则从屋内踱步而出，脸上带着一丝疑问：“孙老爷，有什么事吗？”
孙秉的喉咙有些干涩，紧握的双拳：“你这样做事，绝不应该。”
“宋鸣，我知道你是个正直的官员，怎能对百姓受苦视而不见呢？”
“秦大壮一家，安分守己，他如今腿都断了，为何还要将他囚禁于此？”
宋鸣听闻孙秉对自己的赞许，又见他那满是痛惜的神情，心中五味杂陈。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曾被秦垣等人蒙蔽至深，以为孙秉不过是个漠视人命的纨绔子弟。
即使不晓自己的身世，真相终有浮出水面之时，但那时，自己是否还能鼓足勇气，去面对和承担？
他一步步走下台阶，眼神直视着孙秉，坦诚相告：“征地乃朝廷命令，工部执行无误。若放他回家，以他的性子，你认为他会甘于现状？”
“到那时，失去的可能远不止一条腿了。”宋鸣的话语虽平淡，却透露出无奈。
孙秉不甘示弱，据理力争：“我去兴旺街看过，那里尚有大量闲置土地，何必要执着于征收他的那一块？更何况，征收土地也不能成为暴力伤人的理由，这是违法的行为！”
宋鸣尝试着解释：“他们先有阻挠行为，按照律例，官军有权驱散妨碍公务者。冲突一旦发生，意外伤害在所难免。”
“并且，没有造成人员伤亡，我们暂时看管，并着手调查，情况明晰后自会释放。”
然而，孙秉的怒火并未因此平息：“别和我扯这些官话，你分明是在袖手旁观！”
“宋鸣，你调查孙家时可不像现在这样迟疑，难道你也被他们吓住了？”
宋鸣轻蔑一笑，反问道：“你不也是心存忌惮？害怕抓不胜抓吗？”
孙秉一时语塞，的确，他害怕的是捕网不够大，漏掉真正的蛀虫。
宋鸣继而提出妥协：“我可以让你带他走，只要他不再妨碍公务就行。”
“至于公正，那份折子还没到刑部就被压下来，你信不信？”
孙秉仰望着宋鸣那淡然的表情，眼圈泛红。
他明白，宋鸣所言非虚。
在官府眼中，秦大壮的遭遇不过是沧海一粟，谁又会真正挂念？
他们，不过是最为平凡的黎民百姓，追求的只是一个简单的公正，这真的过分了吗？
难道，真的要等到流血牺牲，用生命的代价来换得应有的答案吗？
“那我今日就要带他走。”
宋鸣抬头望向天空，缓缓说道：“那就等到后半夜吧，你也不希望孙家因此陷入麻烦，不是吗？”
“或者你先回去，晚上我会让张平将他送到你那里。”
孙秉胸中的愤懑无处宣泄，满心憋屈地转身离去。
傍晚，天空灰蒙蒙一片。
宋鸣与张平小心翼翼地将秦大壮抬上马车，朝孙家的方向行进。
昏暗的车厢内，仅能依稀辨认出彼此的身影。
秦大壮凝视着宋鸣，声音微弱却清晰：“我认得你，宋大人。这是打算私下解决我的事情吗？”
宋鸣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看来，你对我了解还不够深。”
“我是想送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你们这样直接反抗，是徒劳无功的，问题并不会因此得到解决。”
“征地是国家大计，能左右此事的，唯有上层那位。”
秦大壮虚弱地苦笑，自嘲般地说道：“我明白了，无需多言。”
“我曾经天真地以为，在皇天之下，人人皆能享受皇恩浩荡，不公不平之事永远不会降临在我的头上……”
“然而，当厄运降临时，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明天就总还有希望。”
“那六百亩土地的征收，只是开端。一旦开了这个头，你知道接下来他们会索取多少吗？”
“兴旺街最初朝廷规划为两千亩，可到征收时，数字却神奇地变成了整整六千亩。”
“六千亩，白纸黑字，铁证如山，但百姓的泪水与哀嚎，却是无形的，无人看见，也无人愿意听见。”
咱清溪村，原本是个充满烟火气的地方，上寨与下寨合计着，一共拥有一百一十二户人家，户户相连，炊烟相依。
而今，若是将这零零散散的门户数上一数，连同那些勉强维持的，竟也不及五十户了。
这凋敝的景象，岂是一夜之间就能造成的？它如同细雨蒙蒙，日积月累，让人无法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宋鸣闻言，心弦被轻轻拨动，他轻声问道：“兴旺街的征地事件，真有传说中的那么夸张，足足占据了六千亩之多的土地？”
秦大壮闻言，泪水夺眶而出，几乎是嘶哑着嗓子喊道：“那些土地，每一寸每一尺，都是咱们祖祖辈辈用汗水浸润，一步一个脚印量出来的，哪能有错？每一粒土，每一片叶，都承载着咱们的记忆与希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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