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近朱者赤
张平嗓音不自觉地抬高了几分：“这话我听了实在不舒服。我张平在顺天府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见过不少，是非曲直难道我还分辨不出来？”
“就说昨天老夫人慷慨解囊捐地，一时间众多官员如蜜蜂逐蜜般涌向秦府，难道这也是误会一场？”
“还有，刘泽手中的那份账本至今未现天日，可一旦落入我们手中，你会看到有多少官员深陷其中，恐怕秦垣那一派，就要占掉半壁江山。”
孙鸿嘴巴微张：“你的意思是，这一切纷扰，从头到尾都是秦垣在幕后一手操控的？”
张平直言不讳：“具体情形我虽不清楚，但如果有人说秦垣洁白无瑕，我愿意倒写我的名字来证明他的清白，因为我深知这背后绝对没那么简单。”
“你看他那儿子的所作所为，凭什么能让谢昆调动五百兵马，竟然还去围堵无辜百姓？”
“哪个正经人家的孩子，能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
他转头看向孙鸿：“二老爷，您的公子会干这种事吗？”
“古语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家里是个什么模样，孩子自然就会有样学样。”
“秦垣啊……在百姓眼中或许形象清廉，但私下里，只怕又是另外一幅光景了。”
孙鸿如同被人抽去了全身的力气，颓然瘫坐在椅上，心中的惊涛骇浪让他无法平息。
手中的茶早已凉透，却还紧握着杯子，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一副茫然若失的模样。
张平见状，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听说那些官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纷纷跑到工部要求退还银两，可问题是，银子是刘泽收的，现在他人被抓，他们无处寻回银子，只好将矛头指向了秦垣。”
“此情此景，若是有人能够暗中混入，悄无声息地记录下他们各自贡献了多少银两，再查清是谁在背后牵线，让他们心甘情愿把银子一股脑儿送给刘泽，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好计策？”
“二老爷，您怎么看？”
孙鸿骤然惊醒，急切地追问：“你……你在说什么？”
张平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我也就是随口这么一提，您何必如此紧张？听宋大人说，您现在不是正协助驸马爷处理事务吗？”
“燕驸马护短是出了名的，而且手段颇为了得，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背后的始作俑者是谁？只不过是碍于某些原因不便明言罢了。”
孙鸿如遭晴天霹雳，一时语塞。
驸马怎么可能对此一无所知？他的心里亮如明镜，对这些人的底细了如指掌，只是他不愿亲自插手，毕竟身为尊贵的驸马，又非事件的直接引发者，没有必要趟这趟浑水。
孙鸿步出顺天府，踏入兴旺街，远远便看见自家店铺门外聚集着一群神色焦虑的官员。
他选择绕至后门进入，孙旭闻声快步迎来，孙鸿皱眉询问：“怎么会有这么多官员守在前门，发生什么事了吗？”
孙旭耸耸肩：“别理他们，一群蠢货，给刘泽送了银子，现在怕打了水漂，想要找驸马来帮他们追债呢。”
“真是可笑，驸马爷又不是讨债的，哪里管得了这种破事？”
孙鸿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追问道：“可驸马自己也投入了银子，他不着急吗？”
孙旭忍不住嗤笑出声：“孙兄，您真是太天真了。我们驸马爷是什么人物？区区几千两银子，在他眼里不过九牛一毛。”
“更何况，刘泽只是被抓进大牢，又没死。即便真的有个万一，吞了驸马的银子，也得乖乖吐出来。”
“放宽心，不会有事的。”
孙鸿注突然抓住孙旭的手：“跟我来。”
孙旭满脸疑惑，却还是跟随着孙鸿上了二楼。
不久之后，孙鸿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装扮，独自从楼梯缓缓而下。
楼上，孙旭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口中塞着布条，一脸困惑，耳边似乎还在回荡着孙鸿离去前的话语：“我有些事要处理，稍晚我会亲自去向驸马请罪，劳烦你代为照看一下。”
孙旭： “……”
……
楼下，孙鸿推开茶馆的大门，朝那些焦灼不安的官员招了招手。
“各位大人，我是受驸马委派在此管理事务的王管事，有何吩咐尽管告诉我。”
官员们见有人主动出面，顿时喜出望外，纷纷响应：“正是！正是！我们的钱恐怕是回不来了！”
孙鸿沉吟片刻，缓缓启唇：“驸马那边已经先行垫付了四千两银子，诸位的意思是……”
一名官员面露犹豫，迟疑着回答：“我这里没有那么多，只有两千两。”
另一人紧跟其后，补充道：“我可以拿出来三千两。”
“加上我，有一千两。”
“同上，我也只有一千两。”
孙鸿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大家别急，一个一个来，我会先做好记录，随后汇总给驸马，我们一起想办法讨回公道。”
待孙鸿准备好纸笔，官员们面面相觑，先前的踊跃瞬间消散。
“这……还要立下字据吗？”
“还是算了吧，别记录了，万一将来留下把柄……”
孙鸿搁下笔，目光诚恳而坚决：“作为管事的，不记录清晰如何向上汇报？”
“再者，找到驸马的最终目的不就是为了找回银子吗？连自己投入多少都不清楚，又怎能开口索要？”
“退一步讲，假设刘泽的账本真的无法找回，工部又撒手不管，难道让大伙的血汗钱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蒸发？”
官员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有的眼神闪烁着犹豫，有的则露出忧虑。彼此望了望，神色复杂，变幻莫测。
正僵持间，空气似乎凝固，一位官员终于打破沉默，“罢了，我官职最小，我先说吧，就算丢官也认了。那钱是我从家中老少的牙缝中挤出来的，每一分都浸满了血汗，不拿回来，家里上下几十口人都要跟着我受苦受难。”
孙鸿提笔，笔尖轻轻触碰纸张，一边仔细记录，一边沉声询问：“请问尊姓大名，在哪个部门担任职务，您出了多少银两，能具体说明吗？”
“我是翰林院默默无闻的一粒沙，朱朗，修撰一职，微不足道，却也出了一千两，那是我全部的希望与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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