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囚影惊魂
刀疤指向的那处崖壁凹陷,远看如同雄鹰筑巢之所,险峻异常。此刻,它成了四人(或者说三人半)唯一的生机。戎狄船队的帆影已清晰可见,破水声与蛮族的呼喝声顺着峡谷回荡,压迫感扑面而来。
“快!”刀疤低喝一声,与阿默一左一右,几乎是架着昏迷的“残剑”,手足并用,沿着湿滑陡峭、几乎垂直的岩壁,向那高处攀爬。苏莞泠紧随其后,指甲抠进岩缝,碎石不断滚落,心跳如擂鼓。她不敢向下看,那深谷激流和逼近的敌船如同噬人的巨口。
每上升一寸,都耗尽力气。苏莞泠的手臂酸痛欲裂,肺部火辣辣地疼。她咬紧牙关,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掉下去,不能成为累赘!
终于,在船队即将驶入他们下方水域的前一刻,四人险之又险地翻入了那处凹陷。凹陷比从下面看要深一些,形似一个浅洞,底部积着些许枯叶和鸟粪,洞口被几丛顽强的岩生灌木遮挡,从下方很难发现。
四人甫一落地,立刻伏低身体,屏息凝神。刀疤和阿默悄无声息地挪到洞口灌木后,透过缝隙,死死盯住下方河道。苏莞泠则将“残剑”小心安置在最里面的角落,自己蜷缩在一旁,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
很快,戎狄的船队驶近了。一共五条快船,船身吃水颇深,显然装载了不少物资或人员。船上士兵约有三四十人,个个精悍,皮甲弯刀,神情凶戾。他们并未停留,而是继续向下游方向驶去,似乎目标明确。
苏莞泠刚松了半口气,心却又猛地提了起来!就在第三条船的船头,她看到了几个被绳索捆绑、蜷缩在甲板上的身影!那是……俘虏?!
借着昏暗的光线,她拼命睁大眼睛辨认。那几个俘虏衣衫褴褛,满身血污,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但其中一人的身形……那略显宽厚的肩膀,那即使落魄也依稀可辨的轮廓……
景庄?!是景庄吗?!他还活着?!
巨大的震惊和一丝微弱的希望瞬间攫住了苏莞泠!她几乎要惊呼出声,连忙用手死死捂住嘴。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他真的还活着!可是……他竟然落入了戎狄手中!萧青瑶呢?她不是擒住了景庄吗?怎么会落到戎狄手里?是交易?还是……灭口?
无数疑问在她脑中炸开。她急切地看向刀疤和阿默,用眼神示意。刀疤显然也注意到了俘虏,他眉头紧锁,对着苏莞泠微微摇头,示意她绝对不可轻举妄动。
船队缓缓从下方驶过,压迫感却并未消散。苏莞泠的目光死死追随着那个疑似景庄的身影,直到船队消失在峡谷下游的拐弯处,只留下渐渐远去的水声和一丝不祥的预感。
洞内陷入死寂。过了许久,刀疤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低声道:“是戎狄的‘水狼’精锐。看方向,是往‘黑水隘’去的。押送俘虏……看来前线吃紧,或者,他们有更大的图谋。”
阿默补充道,声音依旧冰冷:“俘虏中,有中原人。那个高个的,像是军伍出身。”他指的正是苏莞泠怀疑是景庄的人。
苏莞泠的心揪紧了。她看向刀疤,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前辈……那可能是景国公世子……我们……能不能救他?”
刀疤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眼神锐利而现实:“不可能。对方人多势众,在河道上,我们毫无胜算。贸然行动,不仅救不了人,还会暴露我们自己,连累傅将军。”他看了一眼昏迷的“残剑”,“当务之急,是确保傅将军的安全,并与主力取得联系。景世子……只能另寻时机。”
理智告诉苏莞泠,刀疤是对的。可情感上,眼睁睁看着同伴(尽管关系复杂)被敌人掳走,那种无力感和愧疚感几乎将她淹没。她颓然坐倒,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此地不宜久留。”刀疤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戎狄船队经过,说明这条水路已不安全。‘灰隼’也可能随时返回。我们必须立刻前往‘三岔口’。”
“三岔口”是另一个备用据点,据刀疤说,位于三条隐秘溪流的交汇处,地势更为复杂隐蔽。
接下来的路途,气氛更加沉重。失去了暂时的庇护所,前路未知,身后可能还有叛徒和追兵,再加上景庄被俘的阴影,每个人都心事重重。
他们沿着险峻的崖壁艰难跋涉,尽量避开可能暴露行踪的开阔地带。阿默依旧在前探路,身形如鬼魅。刀疤断后,警惕着一切风吹草动。苏莞泠搀扶着“残剑”,感觉他的身体越来越沉,呼吸也时而急促时而微弱,显然伤势仍在恶化。她的心也随着他的呼吸而起伏。
途中,他们经过一片狼藉的营地痕迹——熄灭的篝火余烬、散乱的箭矢、甚至还有几具早已腐烂的、穿着破烂戎狄皮甲的尸体。显然,这里不久前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战斗。
刀疤仔细检查了痕迹,脸色凝重:“是镇北军游骑的风格……看痕迹,是一支小队遭遇了数倍于己的戎狄,且战且退……情况不妙。”他指着地上一种特殊的马蹄铁印记,“这是北境军精锐‘踏雪营’的标记……连他们都出现在这么深入的地方……”
连北境军的精锐都渗透至此,并发生激战,可见前线局势已经糜烂到何种程度!北门狼烟示警,绝非虚言!
一种巨大的紧迫感和危机感压得苏莞泠喘不过气。国家倾覆之危,似乎就在眼前。
又行进了大半日,天色渐晚,他们终于抵达了“三岔口”。这里是一处被浓密藤蔓和参天古木掩盖的幽深谷地,三条清澈的溪流在此交汇,水声潺潺,雾气氤氲,确实极为隐蔽。
刀疤熟门熟路地拨开一处瀑布后的水帘,露出了一个宽敞干燥的洞穴。洞内甚至有储备的粮食、清水和简单的药材,显然经营得比“鹰坠峡”更为完善。
将“残剑”安置在铺着干草的石床上后,刀疤立刻开始为他检查伤势,重新换药。苏莞泠则疲惫地靠坐在洞口,望着外面朦胧的夜色和潺潺流水,心中一片茫然。
景庄被俘,生死未卜;老烟枪下落不明,凶多吉少;“残剑”重伤垂危;前线路断,强敌环伺……母亲留下的线索似乎指向了更深的迷局,而她自己,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扁舟,不知该驶向何方。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残剑”忽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身体抽搐了一下,竟缓缓睁开了眼睛!虽然眼神依旧涣散虚弱,但总算恢复了意识!
“将军!”苏莞泠惊喜地扑到床边。
刀疤也立刻上前,喂他喝了几口水。
“残剑”的目光缓缓聚焦,看清了周围环境和身边的人,尤其是苏莞泠通红的眼眶和憔悴的面容。他嘴唇翕动,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这……是哪里?……情况……如何?”
苏莞泠强忍泪水,简要将逃离鹰坠峡、遭遇戎狄船队、发现疑似景庄被俘以及抵达三岔口的情况说了一遍。
听到景庄可能被戎狄俘获,“残剑”的瞳孔猛地收缩,眼中爆射出愤怒与忧急的光芒,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却牵动伤口,痛得闷哼一声。
“将军保重!”刀疤按住他,“此刻急也无用。”
“残剑”喘息片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神恢复了几分往日的锐利:“戎狄……深入至此……押送世子……所图非小……必须……尽快将消息……送出去……”他看向刀疤,“联系……‘玄鸟’……主力……情况……如何?”
刀疤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信号发出去了,但尚未收到回应。‘灰隼’活跃,联络点可能已被破坏或监视。我们……可能需要冒险前往更远的‘风铃渡’据点。”
“风铃渡……”“残剑”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神复杂,似乎那里有着特殊的含义。他沉默片刻,目光转向苏莞泠,带着一种托付般的沉重:“苏姑娘……‘玄鸟令’……还在吗?”
苏莞泠心中一紧,连忙从怀中取出那面冰冷的令牌,递到他眼前。
“残剑”看着令牌上的玄鸟纹饰,眼中掠过一丝追忆和痛楚,他艰难地抬起未受伤的右手,指尖轻轻拂过令牌边缘的一个极其细微的凹槽,低声道:“‘风铃渡’……有……唤醒‘玄鸟’的……最后手段……但……风险……极大……非到……万不得已……”
他的话断断续续,却字字千钧。唤醒“玄鸟卫”的最后手段?那意味着什么?是最终的力量,还是……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底牌?
苏莞泠握紧令牌,感受到其上传来的冰冷和沉重,仿佛握住了整个北境的命运和母亲最后的期望。她看着“残剑”殷切而决绝的眼神,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将军。”
洞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溪流的水声隐隐传来。希望与绝望,生路与死局,在这幽暗的洞穴中交织。下一步,该如何抉择?
就在这时,守在洞口警戒的阿默突然如同猎豹般弓起身子,耳朵贴近地面,脸色骤变!他猛地转头,对洞内三人做出了一个极度危险的警示手势,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
“地下……有动静!很多……正在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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