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调和师（一）

胭脂坊的事通过梁芊与顾子彦同心协力，终于将一应账簿理清完善。客商流失跟荣流月预想的一样，有少部分客商断了采买，其他的还算顺利，但工坊的事也不尽然。

眼看有家商行的货快到了交货日期，可工坊迟迟未能出货，梁芊心急不已，遂进工坊查看。

到工坊后，却见工人三三两两围坐一起闲聊。

梁芊不解问道：“客商采买的胭脂水粉尚未出货，你们为何不在赶工，反而在闲聊？”

梁芊这样一问，工人纷纷噤声，但有几个资历老的，对梁芊的问话很是不屑，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只有一个胆小的妇人回话道：“梁掌柜，这事儿不能怪我们呀，我们今儿一早便来上工了，可调和那边没有将脂粉送过来，我们这也无法装盒！”

调和那边为何停了工？她不是很早就根据秘方将各类脂粉配比完成送了过来，难道是配比有误，调和不敢开工？可自己都是严格按照配方来的呀，当时夫人将配方交到她手上，她可是仔细研究过，并且自己亲自根据配方做过，确认成品与玉颜坊的一致才敢下手的。但就算如此也该派人来通知她一声啊，这交货在即，怎能如此拖延！

思及此，梁芊快步往调和工序处走去，却见几位调和的管事在此悠闲喝茶。

见梁芊到来，其中一位姓王的管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哟，这什么风把梁掌柜吹来了？这工坊可不比玉颜坊整洁光亮，梁掌柜可小心着脚下。”

“各位管事，这交货在即，为何停了工？”梁芊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询问。

一位姓廖的管事掸了掸衣上的脂粉沫，“此次送来的原料，我与两位管事见其呈色不似从前，未敢贸然动工！”

“廖管事是说这次的配比不对？可为何没人前来通报于我？”梁芊不解。

“这我们也未见过配方，不知是工序出了问题还是梁掌柜配比出了问题，当然不敢质问梁掌柜了！”吴管事接话道。

“可这交货在即，万不能耽搁，这耽误一日，商行的住宿，队伍的吃食，马匹的粮草都是银两。且客商也会因此质疑我们玉颜坊，是否还有以前供货的能力！”梁芊晓之以理。

王管事拱了拱手，说道：“这配比一向都是以前的万老爷亲自配比，我等虽然没能看过配方，但好歹干这一行也有几十年了，分辨一二的能力还是有的。”

言下之意就是说这不能按时交货，这一切的责任都在梁芊，与他们无关！

梁芊闻言了然，看来这几位管事有意闹事，便问道：“那各位管事觉得如今之事要如何解决呢？”

“这就要看梁掌柜可记得是哪一步出了错？”王管事问。

呵，这些人刚才不是还说未去通报，是不能确定是否配比出错，如今就直接问她错在哪一步了，梁芊腹诽。

见梁芊不语，廖管事附和着说道：“若梁掌柜记不清了，这可就不好办了！”

“那依各位管事高见，我若是记不起了，此事当如何解决呢？”梁芊状似一脸诚恳的问。

三位管事相视一眼，随后吴管事道：“老朽要是没记错的话，此次采买乃是江南一带的富商，此人的胭脂铺遍布大半个大宁王朝，也是玉颜坊最大的客商。为慎重起见，老朽建议梁掌柜将配方拿出，一一对比，方能尽快找出问题所在！”

好大的口气，本以为这几位管事是不服她当掌柜，想取而代之。为了能尽快交货，也为了能留住客商和玉颜坊的口碑，她来之前已打算退一步的。

没想到，他们竟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冲着配方来的！

梁芊问：“各位管事是能确定梁芊在配比的过程中出了差错？”

“梁掌柜这是觉得我等几人有意为之？”吴掌柜接话到。

梁芊微微屈膝行礼道：“各位是前辈，梁芊愿意学习，但配方一事事关重大，梁芊也无权做主！”

“既如此，我等也就不勉强了，但这批货，我等确也无能为力，还请梁掌柜谅解！”吴掌柜拱了拱手。

“吴管事的意思是，你们要在这时撒手不管？”梁芊皱眉问。

吴掌柜说道：“此次出货量大，时间紧，我等负不起那责，这要是将玉颜坊的招牌砸了，这一行我们也就混不下去了，这不是砸了我们自己的饭碗吗？！”

“你们也是这样想的？”梁芊问另外两位管事。

王、廖二位管事慌乱的看向吴管事，随后点了点头。

梁芊算是看明白了，这王、廖二位管事都听从吴管事的，本想自己一个女子定是会妥协的，是以未料到此局面。

“好，既如此，梁芊也不强求了，我即是玉颜坊的掌柜，那所有的责任梁芊愿一力承担！”

梁芊知道此时断不能妥协，就算还没有稳妥的解决办法，也不能泄露一丝半点的怯意！

“你这是何意？”王管事问。

见梁芊依然没有妥协之意，王管事稍显焦急，这才脱口而问。

吴掌柜立即接过话道：“王管事不要着急，想来梁掌柜是有了解决的办法，我等便静候掌柜的佳音了！”

梁芊点点头道：“几位管事最近也是辛苦了，这交货在即，工坊最近一段时日怕是都会赶工此批胭脂，也无多余的订单交付到几位手中，各位便回家一段时日吧。”

王掌柜闻言道：“我......”

“也好，这经历了万盛商行的巨变，家中也确需安排一二，那我等便告辞了！”未等王管事说完，吴管事便将其打断道。

说罢，仨人转身出了工坊。

梁芊继续往工坊走去，来到原料炮制的区域。见大家都忙碌着，清洗、捶打、沉淀、阴干、研磨。她上前查看清洗的原料。

“这原料品质不错，最近可还能忙得过来？”

这清洗的工人才注意到梁芊的到来，笑呵呵的道：“能，最近的原料送来的及时，没有积压到一起。”

梁芊知道这是因为经过了万盛商行的事，江州府中种植原料的人家，也怕失了玉颜坊这棵大树，是以也不像以前那样拖延涨价，并且最近原料供应的品质都是上乘。

梁芊又陆续看了一下其他工序，嘱咐道：“要保证成品的质量，原料是第一关，今日我观各位技艺娴熟，且都是尽心尽力！玉颜坊遭此一劫，想要保住口碑，继续造福江州府，少不了大家的同心协力，梁芊在此感谢大家！”

话闭梁芊对着众人屈膝行礼。

一位中年妇人擦了擦手扶起梁芊说道：“使不得、使不得！”

“是呀！”另外一位搬运工接过话道：“我们都是江州府的农户，家里虽有几亩薄田，但却不能养活我们全家。我家那口子身体还不好，下地干活都不行，还好有了胭脂坊这份工，虽然我们都是最底层的劳工，但节俭些也能养家糊口。”

“是呀，这工坊关张几日，我家相公终日长吁短叹，我知道他是怕断了收入，无银两给孩子治病。还好还好，荣东家心善，接过工坊，也愿意让我们继续回来做工！”

另外一位年轻的妇人红着眼道，想来那几日她内心一样焦灼吧。

梁芊看着众人，原来不是每个人都如同管事几人，他们至纯至善。

梁芊道：“我梁芊确实年纪小，也没有经验，但荣夫人说过有志者事竟成！我想通过我们共同的努力，我们一定能让玉颜坊回归正轨，甚至更上一层楼！”

一旁一位研磨的小哥接话打气道：“嗯，我们一起加油，让荣东家也不后悔接下万盛商行这个烂摊子！”

梁芊继续在工坊闲逛了一会儿，也有不少工人向她打招呼，她也一一颔首回应，偶尔也同这些人交谈几句。

她今日来到工坊，并不似表明看起来那么平静有成算。

此时管事罢工，工坊万不能再出其他的岔子，如今看来原料炮制这一块还算稳定，装盒相对简单。只是她如今虽看穿了管事的意图，可调和这一步甚是重要，如今她又该如何应对？

梁芊出了工坊，缓缓走在大街上，这江州府有了玉颜坊后，已无其他的胭脂工坊，是以也没有其他工坊的调和师可供她挖角。自己虽也做过胭脂，但从未大剂量的调和过，如今也没有时间给她慢慢摸索、试验，那还有谁能完成调和这一步？

王管事年逾四十，廖管事看着略年长一些，吴管事看着年近五十，想来也是在万盛商行谋事最久的调和师，这样说来几人最长的在玉颜坊也有二三十年。

可玉颜坊已有百年，那么在他们之前谁又是调和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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