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谈判与行情

".......玉米本应是牲畜饲料。要求它与小麦同价，未免太暴利了吧？"

"我可不这么认为。"

面对明显心情不佳的亚历克西斯，梅尔菲娜冷静地回应道。

"为了扩大恩卡尔地区的耕地，我投入了大量私产。为马车配备役马，为农具维护领地卫生，还引进了牲畜棚和看护犬。这些牲畜统一管理，雇佣专人照料马厩。这些开支绝非小数目，公爵阁下想必心知肚明。"

实际支出确实可观。

不过梅尔菲娜的财力来自克劳福德家族的私产，以及作为嫁妆带来的领地与矿山分红，因此花起来毫不手软。

———反正如果和亚历克西斯闹翻，这些财产也会被收回。

不如趁有权支配时好好利用。

"正如公爵刚才品尝的，恩卡尔地区已将玉米作为主食之一。尤其今年马铃薯几乎绝收，玉米实质上要承担养活领民的重任。所幸玉米连作时相对不易减产，但已开始二期耕作的田地能否如上次般丰收，谁也无法保证吧？"

奥古斯特将压好的面团递给玛丽，玛丽兴奋地接过后开始烘焙。

艾莉也立刻切起配菜，菜刀与砧板的碰撞声在食堂回荡。

梅尔菲娜托着腮帮子，做出苦恼的姿态。

"粮食短缺会让人心惶惶，更何况是作为主食时。"

买卖中最重要的是行情。

饥荒既已开始，若不尽快应对，劳动力会持续流失，税收也将逐渐枯竭。

在亚历克西斯路线中，有过他打开公爵府粮仓赈济领民的桥段。

领主的粮仓，就相当于前世的存款账户。

守护领地需要军队，维持军队需要小麦。

在这个世界，小麦本身就是一种硬通货。

可按特定行情卖给酿酒厂，或用麦酒支付工匠与雇工的报酬也是常事。

正因如此，粮仓储备不足的贵族常被视为财政困难，信用评级也会降低。

无论是公共事业还是与其他领主的博弈，都容易处于弱势。

这不仅是贵族面子问题———失去威信的贵族无法保护领民，最终甚至会动摇其领主资格。

为领民开仓放粮却危及自身地位，着实讽刺。

———若非梅尔菲娜的立场，亚历克西斯本也算得上体恤领民的领主。

有些领主严加看守粮仓，仍被平民起义烧杀。

在土地贫瘠的北部开仓，风险远高于其他地区。

———游戏中克劳福德家族是否提供过粮食支援呢。

若没有，亚历克西斯对梅尔菲娜的评价恐怕会更低。

亚历克西斯与梅尔菲娜本就是政治联姻。

他厌恶的正是这个靠公爵家资产供养、危机时刻却毫无用处的同盟象征。

——但她不在乎。

作为亚历克西斯的妻子屈居公爵府，他必然承受着巨大压力。

可梅尔菲娜与亚历克西斯的关系，不过是两张羊皮纸———结婚许可证与财产契约。

没必要为亚历克西斯的误判感到抱歉。

"作为领主，我也有守护领民生活的义务。还望您能理解。"

无论付出多少金银，若买不到粮食也只能开仓。

这场博弈亚历克西斯从一开始就注定失败。

".......算了，按市价成交。不过有个请求：恩卡尔地区需继续种植玉米，并售予奥尔多兰公爵家。从今年起未来五年，数量与金额固定，之后另行协商。"

随着一声闷响，奥古斯特的咆哮声响起，视线边缘浮现出塞德里克踢向他胫骨的画面。

“.......您觉得可以吗？这种疫病，或许明年就会平息。”

“这是一种能让大陆上的马铃薯同时枯萎的强力瘟疫，教会至今仍未查明其根源。就算明天就开发出驱除病因和瘟疫的魔法，要祝福大陆所有农田也得花上数年......搞不好不仅王国，连大陆各国都可能丧失立国之本。”

亚历克西斯表情僵硬，奥古斯特和塞德里克也屏住了呼吸。

亚历克西斯的预测，从现实角度来说确实正确。

在前世马铃薯疫病流行时，瘟疫肆虐长达四年，导致超过百万人因饥饿或饥饿引发的疾病死亡。

尤其是受灾严重的爱尔兰，据说四分之一至四成人口被迫移民离开故土。

在这个世界发生同样的事也不足为奇。

“——这样啊，那么今年按小麦的价格出售，但明年起供应量固定，价格降到三分之二，后年降到二分之一，再下一年起固定为今年的一半，采购量则另行商议如何？”

“这对我们来说是个慷慨的条件，但你为何要做出如此让步？”

谈判中单方面向对方让步绝非良策。

亚历克西斯的眼神透露出他确信其中必有蹊跷。

当然，确实有内情。

“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因为拥有游戏中的知识。

来年仲春之后，圣女玛丽亚将会降临这个世界。

虽然不确定是简单模式还是困难模式，但这个世界必将因她而得救。

到那时，若已签订以与小麦同价收购大量玉米的契约会怎样？

既已签订正式合同，公爵家就有义务按约收购———但玉米与小麦同价根本就是漫天要价。

公爵家势必为此承担巨额开支，这将招致公国臣民的怨恨。

“恩卡尔村已经对枯死的田地进行土豆清除和消毒，并改种其他蔬菜了。如果知道玉米能免受此次疫病影响，其他农村也会纷纷效仿吧？”

其实玉米并非只有恩卡尔村才能种植。

虽然产量不高，但大陆各地都有种植，且只要想增产，施足肥料就能实现。

“——确实如此。”

“玉米作为饲料作物，其易种程度远超小麦。抗病性强，从播种到收获仅需短短三个月。相较之下小麦需要八个月，还不能连作，您该明白它有多容易栽培了吧？”

“我明白了，你是想说明年以后玉米供应会增加吧？”

“是的。会有更多人种植玉米，一部分自用，剩余部分流入市场。今年玉米播种季已接近尾声，现在播种能否确保收获尚无定论。恩卡尔地区的玉米优势年内还能维持，但明年夏季就会逐步减弱。”

贵族们多少会毁掉部分麦田改种玉米，但大多数人终究舍不得放弃小麦。

最重要的是，一旦圣女降临，单位土地产量远超玉米的马铃薯必将重新成为民众主食。

那时玉米价格就不是普通下跌，而是泡沫破裂式的暴跌。

恩卡尔地区明年计划维持今年种植规模，但到那时牲畜数量会比现在更多。

玉米是猪鸡都爱吃的饲料。

出口消化不掉的部分，正好用来发展新的养殖业。

这哪里是平等待遇，简直是连铜钱都不屑一顾的东西，却要在饥荒时期用与麦子同等的价格收购同等数量。

这种契约的危险性可想而知。

若处理不当，救助之恩不仅会被忘得一干二净，还可能会被指责为趁人之危的卑鄙领主。

如此一来，必将对正常的贸易和流通造成障碍。

金钱可不是那种只要眼前赚得盆满钵满就万事大吉的东西。

谁也不会愿意与一个缺乏信任和信用的人握手。

“.......明白了。感谢你的好意。”

“这是对等的契约，公爵大人。其中不掺杂任何善意或好意成分。”

当梅尔菲娜毅然决然地说完这番话后，公爵显然露出了一脸不悦的神情。

“恩卡尔地区虽然算不上发达地区，但也没有能够与其他领地平等交涉的人员。如果公爵大人能亲自承担这笔交易，再分配到各地，对我们来说也是大有裨益。相应地，我们也会根据所获利益做出适当让步。”

“原来如此......你真是个正直的人啊。”

公爵再次握住了伸出的手。

握手意味着契约的达成。

即便尚未签署正式契约，只要贵族之间在磋商条件后互相握手，几乎就等同于契约成立。

“承蒙关照，公爵大人。”

当然，这绝非什么美事。

虽然比最初的条件稍好，但这是与魔鬼的交易———亚历克西斯要等到明年夏天之后才会明白这一点。

即使是半价的麦子，对于玉米来说也是破格的高价。

至于梅尔菲娜，她当然不会有任何心痛的感觉。

最终，梅尔菲娜积压至今的资金终于得以回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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