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侍女的眼泪与姐姐的笑容
"梅尔菲娜大人，当人们背负着无能为力的重担时，总会对伸出援手之人产生依赖。会想着"若是这个人一定不会错"，从而获得安心。"
"玛丽？"
"但您......从来没有人能真正帮到您对吗？"
——玛丽明明根本没打算说这种话的。
从初遇那刻起，梅尔菲娜就温柔得不可思议。
从未把玛丽当作下人轻视，总是唤着名字对她微笑。
仅短暂相处便能明白，这个人的本性纯善，绝非苛刻之人。
这样的她为何会在脱下婚纱的翌晨就决意离开夫家，玛丽始终想不明白。
直到后来才知晓，公爵家根本没把她当夫人对待。
当时离开的梅尔菲娜自身都前途未卜，却还对带着婚前所生的玛丽前往边境这件事满怀愧疚。
恐怕那时，自己就已经喜欢上她了。
所以对异母兄长的做法愤怒到难以自抑。
玛丽知道亚历克西斯对女性———特别是血缘亲属怀有嫌恶，也理解其中缘由。
但这不该成为苛待新婚妻子的理由。
若他能说明原委，请求慢慢培养感情，梅尔菲娜绝不会强求什么。
定会像如今对待自己这样，细心体察对方心境，默默给予支撑。
"说起来有件事一直想问，当初离开公爵家时，玛丽为何要跟我走呢？女仆长应该说过不必长期侍奉吧？"
"那个......"
玛丽确实有过逃离令人窒息的公爵家的念头。
自幼工作积攒的薪酬足够自立，成年后本就有意择机离开。
即便梅尔菲娜的目的地是王都而非恩卡尔地区，自己大概也会追随。
但若她不是这样的人，恐怕早就在某天随意辞别了吧。
"......大概是因为，憧憬着梅尔菲娜大人吧。"
"对着刚结婚就匆忙逃家的女人？"
"我......始终鼓不起独自离开的勇气。可您第二天就干脆利落地登上了马车。那时候，感觉像是被人推了后背一把。"
尽管在公爵家从未受过苛待——无论是生父前任公爵，还是继任家主亚历克西斯，都对她关怀备至———年幼的玛丽仍清晰地感知到，这个家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她深知，这世间不会仁慈到让一个稚龄少女独自生存。
不必挨饿，能尽情求学，仆从们也处处体贴。
正因明白这些，她才以近乎淡漠的心绪认命：反抗公爵家这般庞然大物，终究是不切实际的妄想。
但梅尔菲娜不同。
跳上梅尔菲娜的马车几乎是一时冲动。
那一刻，她只想追随这个对公爵家毫无留恋的人。
然而当初的冲动，与此刻渴望留在她身旁的心情，早已截然不同。
“.......梅尔菲娜大人应该不会为这种事发笑吧。其实.......我一直想要个姐姐。”
公爵家确有“长姐”，但玛丽出生时对方早已出嫁，素未谋面。
而那些贵族女眷们，在玛丽眼中也绝非可亲近之人。
即便明白永远无法唤梅尔菲娜一声“姐姐”，但正如她不称亚历克西斯为兄长却视其为兄，她多希望梅尔菲娜能成为自己的义姐。
哪怕这不过是自私的奢望，她仍想在心底将梅尔菲娜当作姐姐。
“这样啊。”
梅尔菲娜依旧搂着玛丽的肩膀轻叹。
正担心是否被嫌弃时，环抱的手臂突然收紧。
“我很开心。因为.......我也一直想要个妹妹。”
“梅尔菲娜大人？”
“是呀。名义上公爵好歹算我丈夫，玛丽自然就是妹妹了！我怎么早没发现呢！”
她松开怀抱，映入眼帘的是梅尔菲娜泛红的脸颊和翡翠般闪亮的双眸。
“......您真的不介意.......我这样的人把您当作姐姐吗？”
身为侯爵千金又贵为公爵夫人的梅尔菲娜，纵使是高级侍女或秘书，终究仍是下人。
仆从对主人生出这般僭越之情，本就可笑至极。
“当然开心！这还用问吗！”
可她竟笑得如此灿烂。
——啊啊，若是.......
若她能早就是我的姐姐。
若我们能更早相遇。
那座阴郁的深宅里，或许也能透进一缕光吧。
“玛丽，听我说。你曾说没人帮过我，但在我最痛苦时，第一个伸出援手的正是你啊。”
“诶......？”
“当你提出要当我的秘书时，我眼前仿佛豁然开朗。那是第一次.......有人选择了我。”
“这怎么可能？您明明......”
玛丽的话音戛然而止。
她曾听梅尔菲娜亲口提过，她在娘家因血统问题饱受质疑，而嫁入夫家后又是这般境遇。
——如此耀眼的人，竟直到那一刻才被世人看见价值，简直荒谬绝伦。
她强烈地觉得，这个世界是错误的。
“自从离开公爵家后，玛丽一直陪在我身边吧？一起做饭、吃饭，做了许多事呢。我曾以为玛丽是我的女仆、秘书，又像挚友一样。”
“......那么，我就是梅尔菲娜大人的女仆、秘书、挚友——也是妹妹呢。”
“真厉害。简直像一下子收到了四份珍宝。”
梅尔菲娜开心地笑着，脸上没有一丝阴霾。
——太好了。
梅尔菲娜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梅尔菲娜能露出笑容真是太好了。
而此刻，玛丽自己也能笑着，真的太好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溢了出来，给梅尔菲娜添了麻烦——在这小小的马车车厢里，这成了最糟糕的事。
————
注：因玛丽对梅尔菲娜怀有视如义姐的情感，故尝试加入了这种描写。
本想将这类暗示更自然地融入故事，但写作果然不易啊。
接下来会继续「寒冬前紧急整备村庄篇」，后面则计划写「冬季夯实地方产业基础篇」。
不过，若一直只暗示公爵家的过往，却始终对公爵家往事避而不谈似乎也不妥。
正在犹豫是否该揭晓公爵家事件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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