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骑士与秘书【下】

如今已辞去公爵家职务、以私人身份侍奉梅尔菲娜的玛丽，与塞德里克的立场截然不同。

虽然士兵更换效忠对象并不稀奇，但受封骑士则另当别论。

除非遭遇万不得已的变故，受封骑士通常需对最初效忠的家族立下终身誓言。

塞德里克当初接受奥尔多兰家的册封时，必然也怀着这般觉悟。

像他这般恪守骑士道精神的人，光是想象改换门庭这种事，恐怕都会觉得是种罪孽。

只要名义上梅尔菲娜仍是亚历克西斯的妻子，而塞德里克又是受命护卫她的骑士，那么时刻守护在梅尔菲娜身边这件事，对他而言就不存在任何矛盾。

——直到梅尔菲娜提出离婚的可能性之前。

"教会原则上不承认离婚。无论起因如何，公爵大人与梅尔菲娜大人目前看似达成了共识维持现状。若真离婚必将成为社交界谈资，梅尔菲娜大人的娘家也会介入。我不认为两位会期望这种事。"

贵族间的政治联姻离婚绝非易事，除非其中一方犯下重大过失，或是出现极端情况——比如亚历克斯迷恋上其他女性，或是梅尔菲娜被身份高于公爵的王族求娶。

前者简直难以想象。

毕竟这位异母兄长连作为正妻迎娶的梅尔菲娜都疏于亲近。

更何况亚历克斯夏日忙于内政，冬日专注讨伐魔物，与女性接触的机会本就稀少，绝非会在出差时与乡村姑娘坠入情网的类型。

至于后者.......玛丽觉得倒未必全无可能。

梅尔菲娜那彰显王家血统的金发碧眼，配合侯爵千金的身世，与王室联姻本该毫无障碍。

甚至令人费解为何当初未被列入王子妃候选——或许与那些关于她的恶劣传闻有关。

玛丽觉得这种理由荒唐至极。

若论血统可疑，她这个名义上臣属之妻所生的公爵私生女才更该被非议。

况且如今梅尔菲娜已是恩卡尔地区的领主，与本国维尔海姆王子产生交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梅尔菲娜大人之所以想要恩卡尔领地，多半就是这个原因吧。"

面对塞德里克投来的疑惑视线，玛丽啜饮着早已冷却的茶水轻声叹息。

"倘若公爵大人某日提出离婚，无论身处索拉松还是王都，梅尔菲娜大人都将无处容身。她与娘家关系不睦，最终恐怕只能遁入修道院。"

正是为了规避这种结局，她才接受了恩卡尔这块贫瘠荒凉、几乎毫无价值的领地。

当离开公爵府时，梅尔菲娜早已知晓奥尔多兰再无自己立锥之地，故而决意开辟新的归宿。

——这份决意至今仍在延续。

即便在魔石灯昏黄光线笼罩的厨房里，也能看清塞德里克备受打击的苍白面容。

虽称不上亲密同僚，玛丽仍对他心生怜悯。

虽不至于恶劣到当面点破，但任谁都看得出他已为梅尔菲娜倾心。

若被迫离开她身边，他心中必将留下巨大空洞。

——正因感同身受，她才如此了然。

玛丽决心即使梅尔菲娜要与亚历克西斯离婚，甚至离开恩卡尔地区的那天到来，她也会守在梅尔菲娜身边。

她想注视着主人前行的道路，给予支持，并守护到底。

而塞德里克要选择这条路，想必会非常、非常艰难。

"我差不多该告辞了。"

"嗯。"

".......明天一定又会被梅尔菲娜大人吓一跳吧。"

塞德里克轻声笑了笑，稍作停顿后表示赞同。

与梅尔菲娜共度的每一天都充满惊喜。

见证她缔造的种种伟业并从中协助，正是玛丽与塞德里克的职责。

再没有比这更精彩的特等席了。

那些因担忧遥不可及的未来而辗转难眠的夜晚，待到天明时分定会显得愚蠢可笑。

玛丽洗净用过的茶杯，往带来的水壶重新注满清水，而后离开了厨房。

"晚安，塞德里克卿。"

"啊，明天见。"

待到清晨被梅尔菲娜微笑着道早安时，所有不安都会烟消云散吧。

回到房间后，玛丽把水壶架在火盆的五德铁圈上，钻进了被窝。

梅尔菲娜就在隔壁房间。

想到这点，那些令她心绪不宁的烦恼便渐渐模糊，最终这位女官沉入了深邃的梦乡。

————

（这是偶尔也会因不安而失眠的玛丽与塞德里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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