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共眠与玩偶

回到领主宅邸时，性急的冬阳早已沉向森林棱线的彼端。

或许是马车颠簸与嬉戏疲惫的双重作用，塞尔雷涅在归途便开始昏昏欲睡，待抵达宅邸时已彻底沉入梦乡。

"叫醒他太可怜了，就这样抱回房间吧？"

被罗兰德抱起时，塞尔雷涅曾微微睁眼，但转眼又响起均匀的呼吸声。

玛丽利落地点燃火钵里的炭，塞尔雷涅的女仆也迅速打来了热水。

看这情形更衣怕是困难，便只替他褪去外衣。

好在平日准备的寝衣都是宽松亲肤的质地，和衣而眠一夜也无妨。

"嗯呜......姐姐大人......？"

正待将人安放在床悄然退去，一只小手却拽住了裙角。

那试图挽留的指尖比梅尔菲娜幼时还要娇小，分明还需漫长岁月才能长成大人。

梅尔菲娜刚掰开攥住裙摆的手指，转眼又被紧紧握住了掌心。

孩童临睡前的掌心总带着暖烘烘的温度。

与记忆中冰雕般的冷冽触感截然不同，梅尔菲娜不禁莞尔。

"今天玩得尽兴呢。好好睡吧，愿你有场美梦。"

"姐姐......我想和您一起睡。"

想必是休憩时与马车里总黏着梅尔菲娜的缘故。

见罗兰德与塞德里克顿时僵住，梅尔菲娜竖起食指抵唇苦笑。

塞尔雷涅尚未成年，本就是会渴慕长辈温暖的年纪。

但在这个世界，王族贵族纵使孩童亦不可与配偶之外者同榻，更何况异性王族的共寝实在有悖礼法。

轻抚那蓬软银发时，白昼对话突然浮现脑海。

"塞尔雷涅简直像小婴儿呢。"

"......我才不是那么小的孩子。"

"你就是孩子呀。要好好吃饭，尽情玩耍，乖乖睡觉。然后明天，再笑着相见吧。"

".......嗯。"

"晚安。愿明日晨光为你倾泻而下。"

脱口而出的竟是乳母常说的祝词。

七岁前的塔屋时光里，她总是这般哄梅尔菲娜入睡。

——她竟全然忘却了。

自淑女教育伊始，为博双亲认可而全心投入的岁月中，这些温暖早已风化殆尽。

唯有被乳母拥入怀中轻抚发丝时，那个孩子才不曾体会孤独。

——但愿塞尔雷涅能积攒更多这般记忆。

怀中的孩子不知何时已重归梦乡，攥着梅尔菲娜的手指也渐渐松开。

"我们走吧。"

对神情微妙的两位绅士轻声示意。

穿过长廊时，忽见玻璃窗外有纯白之物翩跹而落。

"哎呀，下雪了。"

"是今冬初雪呢。"

对北地居民而言这绝非吉兆，罗兰德嗓音里渗着苦涩。

北方寒冬漫长，这场雪不过是数月冰封期的序幕。

恩卡尔地区即将彻底化作陆上孤岛。

"野餐能赶在初雪前真是太好了。"

"是啊，确实。"

在积雪开始堆积之前，罗兰德被派往宿舍送去慰劳的啤酒桶后便让他回去了。

"夜间守卫似乎只要集中在室内就行了呢。"

"即便只有我一人也毫无问题，定能守护好各位。"

"哎呀，这可不行。必须要有比保护我更优先保护塞尔雷涅的人才行呢。"

众人轻声谈笑间，梅尔菲娜突然意识到：说起来，这个世界似乎还没有吉祥物呢。

就连游戏《心之国的玛丽亚》里，也没有出现妖精或精灵这类可爱造型的角色。

虽然有些儿童玩具，但多是木雕人偶或胡桃夹子之类——用前世的审美来看总带着些许诡异气息。

——或许该做个能陪塞尔雷涅入睡的布偶。

不久后，梅尔菲娜拜托猎人戈多，用获得的柔软貂皮制作了玩偶送给塞尔雷涅。

这世界本无布偶概念，收礼时塞尔雷涅虽显困惑，仍为这份心意道谢收下。

当从专属女仆和西蒙处听闻他每夜都抱着入睡时，梅尔菲娜终于释然地舒了口气。

许多年后，当促进卢克森王国发展革新、被誉为明君的塞尔雷涅·德·卢克森终身珍视着那个名为"菲娜"的貂皮人偶，称其为"我最好的朋友"的事迹载入史册时；

当卢克森贵族们争相仿制柔软菲娜人偶送给子女时；

当这种馈赠孩童良伴的习俗跨国界流传时——此刻尚无人知晓，这些都将成为后世传颂的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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