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微弱的希望

当梅尔菲娜走下楼梯时，厨房的魔石灯早已亮起暖光。

探头望去，只见尤利乌斯眼睛倏然发亮，像是等了许久。

"小姐！晚上好，我正好口渴来泡茶，真是巧啊。"

"尤利乌斯大人也是吗？真不好意思让您看见我这般不体面的打扮。"

演完这出心照不宣的戏码后，她们分饮着玉米茶，转战厨房相连的餐厅长桌。

冬日里虽常与宅邸众人共进晚餐，但眼下艾德、克里夫和拉德已回佣人宿舍，安娜又每日从村里通勤，此刻寂静得能听见银针落地。

"说起来.......我卧病期间，您是怎么解决用餐的？"

如今塞尔雷涅和西蒙也会同席，但既然领主之女梅尔菲娜缠绵病榻，想必没人会邀他去正餐厅。

原以为是玛丽或塞德里克暗中打点，没想到尤利乌斯竟爽朗答道：

"我大半时间都在睡觉，总赶不上大家的饭点呢。偶尔小厨师长会送餐到房间。"

"？.......是旅途劳顿的缘故吗？"

从王都到索拉松需两周马车，再到恩卡尔地区即便盛夏也要三天。

冬季道路更险，耗时更久。

身体吃不消也是自然。

"不，是我的体质问题。魔力储量远超常人，清醒太久身体就会垮掉。童年时几乎终日昏睡，现在长高了反倒好些。不过近来睡眠时间又变长了，迟早会迎来长眠不醒的日子吧。"

他带着惯常的明媚神情，用谈论明日天气般的口吻补充道："约莫再撑一两年？反正强大的魔法师本就短命。魔力过剩导致夭折的案例比比皆是，能活着出生都算幸运。多亏这嗜睡体质，我才免于病魔缠身，也很少受魔力中毒之苦——虽然时间不够用确实遗憾。啊，等彻底醒不来时，我会自觉搭上去王都的马车......."

".......谁在担心这个。"

青年的话语如钝刀剜心。

此刻唯有梅尔菲娜知晓，两年后与玛丽亚的相遇将拯救他。

这种仿佛谈论他人命运般的口吻，让她胸口泛起酸涩。

"所以啊，我想做的事就要做，想知道的事就要弄明白——为何阳光温暖？为何冬寒夏暑？天际繁星几何？魔物与生灵之别？世界尽头真相？我渴望知晓一切！"

"这也不是夜闯闺房的理由。"

"再不会了。若被小姐讨厌我会心碎的。况且和挚友约定过，死后要把宝贝藏品留给他呢。立约时还挨了记拳头......."

明明喊着痛，他却笑得像个捡到糖的孩子。

这笑容扎得人心尖发疼。

"所以，您究竟为何晕倒？请告诉我吧，小姐！"

无论是方才的剖白，还是此刻前倾身子的追问，尤利乌斯始终保持着相同的语调。

他对自己命运的豁达令人震撼，梅尔菲娜无法理解这份近乎残酷的从容。

明明清楚该远离这个危险的魔法师。

——可为何，就是讨厌不起来呢？

尤利乌斯之所以令人羡慕，大约是因为他只为自己想做的事而活吧。

——这正是梅尔菲娜恢复前世记忆后，在这世界里最向往的生存方式。

这个建立在森严等级制度上的世界，女性生来必须服从父亲，婚后则要顺从丈夫。

领主履行领主义务，骑士为荣誉而战，农民耕作田地，农奴像附属在土地上的工具般被使唤。

即便如此，所有人仍在拼命活着。

她渴望挣脱爱与义务的枷锁，在自主选择的地方，以自己选择的方式生存。

但在这世界，能实现这般活法的不过凤毛麟角。

尤利乌斯能做到，既因他贵族的出身，更因他作为魔法师的高强实力。

梅尔菲娜很清楚，这对她而言难如登天。

"看来时间不多了呢。要现在谈谈吗，尤利乌斯大人？"

"！好的，小姐！"

可眼前就存在着这样自由活着的人，终究让她心底泛起了微弱的希望。

——不过也要注意别太越界呢。

悄悄怀揣着这样的念头，梅尔菲娜轻吐出一缕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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