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旧事【二】

梅尔菲娜不禁陷入沉思。

前世玩过的游戏里，攻略对象亚历克谢既没有早逝的弟弟，也不存在继承家业的侄子。

虽说游戏舞台是相对于现在的未来事件，但差异之大仍令人在意。

塞德里克的身份与居所已然不同，而那个兼具色气与恐怖要素的角色尤利乌斯，如今除了曾夜闯梅尔菲娜寝室那次稍显棘手外，反倒完美完成委托，不仅提供新知识，甚至额外协助退治魔物———本该超出雇佣炼金术师的职责范围。

游戏里不择手段的享乐主义者，现在却像个按捺不住好奇心的孩子，总追着问"这是什么？那个能看看吗？"

游戏中的塞尔雷涅初登场时，是被描绘成月夜王宫庭院里妖精般的病弱少年。

"因体弱不被允许离开寝室，只能偷偷沐浴月光代替阳光"，那张脆弱微笑的CG曾广受欢迎。

而如今新年过后虽偶有小恙，却已能如常孩童般散步进食，常与梅尔菲娜和费利切结伴出行。既已康复至此，未来为何又重归病榻？

尤利乌斯虽终日嗜睡，清醒时却总埋头研究。

似乎与铁匠罗伊和卡尔颇为投缘，不时造访探讨锻造技艺。

但未来那个沉溺爱欲、甚至毁掉婚约者的他，莫非终将精神崩坏？

——那么，"她"又会如何？

游戏里的梅尔菲娜作为亚历克西斯之妻，住在王都奥尔多兰家的宅邸。

挥霍着夫人份例的预算，搜罗华服珠宝穿梭于各大宴会，对地位低下者极尽刻薄。

而现实中的自己正治理着恩卡尔领地，财政堪称稳健。

原以为已彻底脱离剧本，但观察其他角色的现状，或许还不能掉以轻心？

若来年夏至之前，塞德里克就任王家骑士团长，尤利乌斯丧失伦理观，塞尔雷涅再度缠绵病榻的话——

"连我自己会变成什么样，也无从知晓。"

"梅尔菲娜大人？"

"啊......请问威廉大人的生母后来与克里斯托弗大人完婚了吗？"

为掩饰走神随口发问后，玛丽轻轻摇头："玛格丽特大人因产褥热未退去世了。她魔力稀薄导致孕期严重衰弱，虽多次被医生警告有生命危险，仍坚持要生下威廉大人。"

"竟如此深爱克里斯托弗夫大人吗......."

玛丽与奥古斯特同时露出复杂表情的沉默，让梅尔菲娜顿时了然。

对贵族而言，政治婚姻中滋生的爱恋有时确如脱缰野马。

即便不愿承认，当兄长未婚妻爱上未婚夫弟弟这种事发生时，终究只能叹一句"难免如此"。

但两人仍踌躇着如何启齿。

奥古斯特目光纹丝未动，却隐约透着对身旁玛丽的顾虑。

"该怎么说呢......其中另有隐情。"

他苦笑，"本想避免诋毁主家，但似乎怎么表达都像在说坏话啊。"

玛丽接收到这份无声的体贴，垂首微微颔首。

“———这段往事的根源，必须追溯到前公爵夫人玛丽·简女士的为人。她是位将身心全部奉献给奥尔德兰德——或者说奉献给前公爵奥古斯特大人的女性。”

"既然是正式婚配的对象，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认为凡事都讲究适度。"

向来直言不讳的奥古斯特难得含糊其辞，短暂的沉默笼罩了会客室。

"容我确认，梅尔菲娜大人莫非......原先并不知晓魔力储量与受孕的关联？"

"前几日才从尤利乌斯大人处得知。出嫁时确实不知情。毕竟事出突然。"

按常理，贵族女子远嫁前应有婚约期，由出身当地的贵族教师指导风土习俗乃至闺房礼仪。

但梅尔菲娜十六岁成人礼后才定下婚约，几乎未经准备便匆忙出嫁。

"果然如此啊......."

奥古斯特恍然颔首，随即颓然垂下肩膀。

"梅尔菲娜大人，您现在......仍因那件事怨恨阁下吗？"

"......"

她已无法立即答出"是"字。

在亲身体验过魔力过载症的痛苦，听闻亚历克西斯前任未婚妻孕期衰弱而亡的遭遇后，很难再断言自己宁愿被当作正式妻子对待。

嫁来北部十月有余。

倘若亚历克西斯当初以寻常夫妻之礼相待，如今自己会是什么境况？

突然被握紧的手让她抬起脸庞。

"无需回答。您当时的选择绝非错误，若为此感到愧疚，这才是真正的过失。"

"玛丽大人......."

"请停止这种通过引导来剥夺我主君选择权的行为，奥古斯特卿。我理解您对公爵家的重要性，但此事另当别论。"

"我竟如此过分？！"

"您这般作态正是我厌恶的。"

"当然知道。所以我才被甩了啊。"

见玛丽愕然瞪大眼睛，对方无奈摇头。

"梅尔菲娜大人，这人对我何来爱慕？若依他本心，只会觉得与酷似公爵的面容结婚是扭曲的主从关系罢了。"

"玛丽大人为何总对我这般刻薄......."

"因为您抱着"既能减轻公爵烦恼，又能逃避催婚，还能稳固玛丽地位"的算计来求婚——这般轻浮态度令人作呕。"

".......这确实是奥古斯特的不是呢。"

玛丽虽然常常面无表情、让人难以捉摸，但本质上是个亲切温柔的女性。

自从成为梅尔菲娜的秘书后，她对平民甚至农奴都一视同仁的工作态度，足以证明这点。

正因如此，最初对她保持距离的人们，如今也都信任并仰慕着她。

而连与玛丽相识已久的奥古斯特都遭到如此冷淡对待的话，想必是有其相应的理由吧。

"梅尔菲娜大人，公爵阁下和那位先生就是会如此思考的人。虽无恶意却极度迟钝———或者说为了效率刻意表现得迟钝。您正是被这种迟钝所摆布，所以生气是理所当然的，也完全不必为当时的事后悔。"

面对玛丽罕见的激动模样，梅尔菲娜不由自主地连连点头，而后又颓然垂肩。

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被奥古斯特的问题牵着鼻子走，不由得轻笑出声。

"......还是第一次见到玛丽说这么多话呢。"

"或许是受了某位炼金术师大人的坏毛病传染。"

玛丽故作正经地回答着，眼角却含着笑意。

唯独坐在对面的奥古斯特，始终保持着仿佛咬碎苦虫般的复杂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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