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甜品红茶


玛丽备好茶饮后,梅尔菲娜造访秋日扩建的客房,见到依旧喜怒不形于色的亚历克西斯,以及神情略显安心的塞德里克。

两人本就不是健谈之人,即便独处想必也少有机锋往来。

不过沉默对他们而言倒也算不上煎熬。

"公爵大人,方才失态了,实在惭愧。现已平复,特来迎接护卫骑士。"

"不......我也有失礼之处。虽无冒犯之意,但粗鲁态度确该致歉。"

"呃......"

"怎么?"

"没.......只是没想到会亲耳听见公爵大人道歉。"

这脱口而出的真心话或许太过直白。

正担心是否触怒对方时,却见亚历克西斯的眉峰纹丝未动。

"你大概不知,我若自觉理亏也会道歉。"

"嗯.......今日方知。.......其实我并未觉得受辱,只是反应过激罢了。"

不被需要与遭人猜忌,正是梅尔菲娜成长过程中最敏感的伤痕。

怒意消退后,先前的失态反倒令她耳根发烫。

"要共饮些茶吗?玛丽很快会送来。"

"也好。"

奥古斯特站到亚历克西斯身后,塞德里克则与梅尔菲娜交换了站位。

感知到背后熟悉的吐息,她绷紧的肩线终于松弛——果然这个位置才最令人安心。

"刚才撇下你......抱歉。"

"无妨,您能平静下来就好。"

推着餐车的玛丽很快现身。

今日飘来的并非玉米茶香,而是正统红茶馥郁。

接过茶壶斟满两杯后,她从糖罐豪爽地舀入大量砂糖与牛奶,将其中一杯放在面露诧异的亚历克西斯面前。

"这是领主府近来风行的饮法。不喜可剩。"

梅尔菲娜说罢先啜饮自己那杯。

上等茶叶的醇厚与砂糖牛奶的甘润完美相融,倦怠的身心仿佛被甜蜜浸润。

亚历克西斯浅尝即止,盯着杯中液体凝视片刻,突然仰首饮尽。

".......壶里装的是砂糖?"

"嗯,若合口味可续杯。"

在公爵欲言又止的注视下,玛丽已斟满新茶。

领主府的规矩是首杯由侍者调配,续杯自便。

".......如此用量,价值不菲吧。"

"在领主府,这算是可自由取用的调味品。当然对外尚需时日。"

砂糖作为罗曼纳共和国进口的奢侈品,在愈北方愈显珍稀。

贵族亦难日常享用,多作滋补药剂。

身处王国最北疆恩卡尔地区的亚历克西斯,瞬间领悟"自由取用"四字的分量。

".......你果然永远令人心惊。"

虽带着苦笑,但基于往日交易往来,他并未怀疑梅尔菲娜的说辞。

见他慢品第二杯的模样,公爵对甜味倒也并不排斥。

——纬度愈高寒之地,糖分消耗愈盛。

朦胧记得研究指出:低温会提升人体对糖分与酒精的潜在需求。

伏特加等烈酒的产地确多位于极寒之境。

“在这领主宅邸里,红茶可比砂糖贵重得多。若您执意要付报酬的话......待来年开春,捎些红茶来便好。”

“就此约定。”

两人间的空气仍凝滞着先前的余韵。

话语间断的间隙里,茶盏起落的声响反倒格外清晰。

火钵中炭火爆出"噼啪"一声,亚历克西斯啜饮着第三杯茶,淡青色眸子望向跃动的火光,忽如梦中絮语般低喃:

"此处倒是暖和.......前些日子还在营帐里冻得发抖,恍如噩梦。"

"荒原的寒风确实刺骨。"奥古斯特应道,"帐隙里漏进的风雪最是难熬。"

听闻魔物常在夜间袭营,骑士们只得轮值守夜,裹着兽皮蜷在营帐里歇息。

北境严冬动辄零下数十度,帐幕虽能挡风,内外温差却不过半步之遥。

"公爵大人也是如此歇息?"

"不过帐子稍宽敞些罢了。骑士尚有行军床可卧,比直接冻土的士兵强得多——每年被地寒蚀了筋骨的新兵可不少。"

亚历克西斯余光瞥见塞德里克正与梅尔菲娜对视,便见青年执事上前请示:"塞德里克,那物件可备妥了?"

"请交予在下。阁下,可否暂借奥古斯特一用?"

获准后,执事行礼引着满脸困惑的骑士退出厅门。

"您又要给我什么惊喜呢?"公爵转向少女的眼中带着促狭。

梅尔菲娜捻着茶杯摇头:"妾身何曾刻意惊扰阁下?"

"今日领教的奇事已够多了。"

他苦笑着晃了晃鎏金茶盏,"往红茶里加糖......倒是头一遭。"

"在王都,果脯蜜饯倒是最常见的糖渍品。"

"北境亦然。不过我们更常糖渍玫瑰或紫罗兰———这贫瘠之地难得见艳色花卉,贵妇们最是珍视。"

他忽然陷入回忆,"先父......常以此赠予家母。"

话音未落,阴翳已覆上眉宇:"奥古斯特说到何种程度?"

".......略听闻令甥双亲之事,以及前代公爵夫妇......."梅尔菲娜话音渐弱。

"无趣的旧事罢了,忘了最好。"公爵生硬截断话头。

侍女玛丽倒抽冷气的声音突兀响起。

"妾身有言相谏。"少女突然正色。

"嗯?"

"这般动辄以"与你无关"搪塞他人的习惯,还是改了好。"

".......确是事实。"

"是否相干当由妾身断定!这般独断最是恼人!"

亚历克西斯高高跷起腿,沉默良久,仿佛在咀嚼那句话的含义。

“.......比如说,我以丈夫的立场要求你必须亲口说出所有不愿示人的过往——这对你而言难道不是一种痛苦吗?”

“这个嘛.......确实算不上什么得体的态度呢。”

“我也一样。若你对我说『既然是妻子就该了解我的一切』,我同样不会愉快。既然自己也有不愿被侵犯的领域,就不该轻率践踏他人的边界吧。”

“.......公爵大人真是极端得惊人呢。”

望着亚历克西斯浮现的困惑神情,梅尔菲娜不禁产生某种介于愕然与怜悯之间的情绪。

虽然知道北部居民重视契约精神,但人心岂是能够等价交换之物?

用秘密换取秘密,用坦白回应坦白——世间情谊哪有这般简单。

“刚见面就以夫妻名义要求全盘托出,任谁都会抗拒吧?既没有信用基础,又缺乏信赖关系,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亚历克西斯仍挂着难以理解的表情,梅尔菲娜却移开视线转向玛丽。

“就像最初我认为该定期让适婚年龄的玛丽回索拉松歇息,甚至盘算过找借口送她回公爵府。但现在我知道,这话说出口定会惹恼她。”

“那是当然的,梅尔菲娜大人。”

看着玛丽微微鼓起的脸颊,梅尔菲娜不禁轻笑出声。

当初还以为她是位喜怒不形于色的难懂侍女。

“自以为体贴的公平之举,反而可能成为伤害对方的利箭———这种事我深有体会。所以相互理解的努力才格外珍贵啊。”

不愿被触碰便不去触碰,承诺保障贵族生活就请别过问私事。

亚历克西斯的处世之道,更像在订立契约而非经营人情。

“公爵与我成长的环境、价值观、所见所闻都截然不同。我不会强求您坦白隐秘,想说时自然会说,永远沉默也无妨。”

亚历克西斯无意识地端起茶杯,发现已空时略显诧异。

梅尔菲娜执起茶壶为他续杯。

既成婚姻,若梅尔菲娜铸下大错终需由他担责;

倘若明日他突遭厄运,余波必将直接殃及于她。

在教会婚约书上签名的意义,正在于此。

“即便如此,作为夫妻,您的事没有与我无关的,反之亦然。”

“.......明白了,我会注意。”

“嗯,请务必如此。”

见他意外坦率地应允,梅尔菲娜抿嘴轻笑,为自己也斟上红茶。

壶中最后一滴茶水,恰在此刻落入了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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