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奶昔与人的价值【上】

梅尔菲娜将石砌烤炉点燃，等待升温的间隙，她坐在厨房餐桌旁的椅子上。

对面是浑身衣服还湿漉漉的艾德。

拉德已去宿舍取替换衣物，但要让桑拿房被烤炉的热气烘暖，恐怕还得等上一阵。

——每天傍晚，都是艾德为了做饭替烤炉生火的呢。

对保有前世记忆的梅尔菲娜而言，沐浴是尽可能要勤做的事。

出于卫生考虑，她也一直提倡领主邸的住民们多泡澡。

能在繁忙政务结束后借桑拿驱散夜寒，也多亏艾德总会准备好热腾腾的晚餐。

"我来做些暖身的饮料吧。"

"啊，让我来——"

似乎不忍让坐着的梅尔菲娜动手，艾德慌忙起身。

她柔声吩咐道：

"那能帮我个小忙吗？先把鸡蛋打到碗里，好好搅拌。"

待蛋液搅匀，加入砂糖，再分次倒入稍多量的牛奶充分混合。

艾德利落地搅拌着碗中混合物。

"现在倒进锅里用小火加热，要一直搅拌哦。加了鸡蛋容易凝固，千万不能煮开。"

用木勺持续搅动至泛起白雾时离火，将热饮倒入杯中。

一杯递给艾德，另一杯送给站在门边的塞德里克，梅尔菲娜也捧着自己的杯子重新落座。

"这叫奶昔，又甜又好喝。"

她轻啜一口，牛奶与蛋液的温柔滋味在舌尖化开。

若能加点香草荚或白兰地提香就更完美了，但现在的味道已足够让人心安。

见梅尔菲娜开动，艾德才双手捧杯小心抿了一口。

"......好喝。"

"太好了。虽说快入夏了，北部早晚还是很凉。等桑拿房暖和了就去泡澡吧？"

"好的......梅尔菲娜大人，对不起。那个，这是为害您担心的道歉。"

看着他情绪稍缓的模样，她微笑着轻应一声"嗯"。

"大家都很担心你呢。平静下来后，要好好道谢哦。"

"是.......我真是太蠢了。光顾着想该怎么办，完全没考虑到会给大伙添麻烦。"

望着小口啜饮奶昔的艾德那比平日低垂的肩膀，梅尔菲娜斟酌着措辞。

所谓「才能」并非人人可得。

尤其对平民而言，除非家境富裕，否则根本无缘在教会接受「祝福」。

「这孩子有才能」这类话，在她的前世不过是类似「将来不是博士就是大臣」的期许式夸奖。

艾德如此烦恼，既有梅尔菲娜等人过往称赞的责任，也与他来到领主邸前的经历有关。

他与拉德、克里夫同乡，都是从农村来索拉松打工的孩子。

去年才十二岁———当书童还算合适，外出谋生却实在太小。

干不了成年男子的力气活，只能做些杂务。

从拉德他们支吾的言辞中，梅尔菲娜早察觉到他曾遭受雇主近乎虐待的对待。

在那张开朗无忧的少年脸庞背后，藏着「必须有用」，「必须活成被期待的模样」这般近乎强迫的念头吧。

「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成为被期望的存在」——这种痛楚，梅尔菲娜比谁都清楚。

"听我说，埃德。我虽拥有『鉴定』的『才能』，但这在贵族间可是出了名的鸡肋呢。十二岁在神殿受祝福时，发现自己竟是这种『才能』，回程的马车上我哭着想『根本没法跟父母交代』。"

结局是，关于梅尔菲娜的"才能"，没有任何人表现出兴趣，也无需为此提交报告———这只是一段苦涩的回忆。

"无论有没有"才能"，人的价值都不会因此改变。等恩卡尔地区发展起来后，肯定会出现各种各样的工作机会。我之所以希望大家获得祝福，是希望"才能"能成为他们通向理想未来的桥梁。"

要让那些至今只能在田间耕作或去城市打工的人们突然拥有多样的职业选择，终究太过困难。

真正的变革者，必定会是下一代孩子们。

"你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虽然会遇到很多艰难困苦，但记住——没有什么比笑着幸福生活更重要的事了。"

梅尔菲娜很清楚这只是漂亮的空话。

作为高阶贵族家的女儿，政治联姻是她与生俱来的义务。

她比谁都明白，自己根本没有选择人生的权利。

这是个封建制度森严的世界。

无论平民还是贵族，能自由选择人生道路的人终究是少数。

即便觉醒再罕见的"才能"，最终要么无人祝福地消逝，要么在阶级壁垒前徒然凋零———这才是绝大多数人的宿命。

即便如此，她依然希望人们不要否定自我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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