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泪与幸福的记忆

梅尔菲娜明知一直窝在休息室消沉也无济于事，但即便转移到办公室依然无法投入工作。

回过神时，执笔的手早已停下，沉湎于思绪之中。

若这世界是《心之国玛丽亚》的话，或许迟早会有这一天———这个念头曾掠过脑海。

为逃离游戏舞台，梅尔菲娜刻意远离王都选择亚历克西斯路线，本意是通过自立获得足以对抗娘家的力量。

作为梅尔菲娜降生的宿命里，与亚历克西斯的婚姻或许无法避免。

可每当邂逅塞德里克、塞尔雷涅、尤利乌斯这些攻略对象时，那份微妙的抗拒感始终萦绕。

明明竭力规避游戏剧情走向，为何还是———这般焦躁啃噬着心脏。

本该如此的。

却在不知不觉间，早已将他们珍视。

失去家族与未婚夫，总板着脸不懂体贴却严守承诺，作为领主禁欲活着的亚历克西斯；

耿直到不通世故，却笨拙地关怀他人，如今连梅尔特村孩童都仰慕的塞德里克；

初见时病弱得仿佛随时会消散，却始终保有骄傲，直言"想成为温柔强者"的塞尔雷涅；

行事离经叛道，背负残酷命运仍保有孩童般天真笑颜的尤利乌斯。

尽是些耀眼的人啊。

若不以角色而以真实人类相待，情愫自然滋长。

谁都不愿看见他们遭遇不幸。

——即便连她自己，都不知何时会迎来变故。

前世记忆的苏醒赋予她挣扎的资格。

可对于玛丽亚降临后的发展，依旧一无所知。

纵使要对抗荒谬的命运，必要时甚至可能抛下熟识之人逃亡弗朗切斯卡。

但想到留他们在可憎的命运漩涡中独自分崩离析，仅是想象就窒息得刺痛。

持续消沉只会让代替玛丽与塞德里克随侍的泰奥多尔担心。

梅尔菲娜强迫自己振笔疾书，却总在片刻后又停滞于阴郁的指尖。

刚用罢简便午餐决心专注下午公务，敲门声骤然响起。

玛丽推门时，安娜正尴尬地伫立。

"那个......梅尔菲娜大人，梅尔特村的孩子求见。问过事由，只说无论如何都要见您......."

因先前被玛丽训诫后仍处理不当，安娜沮丧地耷拉着眉毛。

"是罗德和蕾娜吧？"

"属下认为该告诫他们突然造访的行为。若其他居民效仿就......."

"孩子气罢了。况且他们很懂得体谅。"

这对常突然造访的兄妹从未久留，甚至屡次婉拒梅尔菲娜"多坐会儿"的挽留执意返家。

"正好公务毫无进展，就当转换心情吧。"

闻言玛丽露出困扰却隐约安心的微笑。

下楼便见玄关大厅里抿着嘴唇的兄妹俩，两张小脸都绷成不高兴的"へ"字。

"今天怎么了？"

"梅尔菲娜大人！"

"梅尔大人！我和哥哥要永远待在您身边！"

看见梅尔菲娜的瞬间，两人异口同声喊出惊人之语。

蕾娜已飞扑过来紧紧抱住她的裙摆。

"泰奥多尔卿，恩卡尔地区常见现象，请习惯。"

当蕾娜的动作让泰奥多尔几乎要有所反应时，玛丽迅速出言提醒。

“那个.......这样可以吗，梅尔菲娜大人？”

“他们俩是我的朋友。而且恩卡尔地区只有两个小村庄，大家就像家人一样。”

泰奥多尔虽然难掩困惑，但既然梅尔菲娜这么说，还是后退了一步。

“两位都冷静些。蕾娜，你在哭吗？”

“因为.......因为！”

“我来泡茶吧，请进。”

牵着蕾娜的手向罗德点头示意后，虽然两人仍未能完全平复情绪，还是顺从地跟着梅尔菲娜走进了与餐厅相连的厨房。

玛丽冲泡的红茶被加入大量砂糖和牛奶放在他们面前，两人啜饮时瞪大眼睛的模样如出一辙。

甜食具有平息焦躁提升幸福感的作用。

当杯中物被一饮而尽时，两人的嘴角已浮现出浅浅笑意。

“你们见到塞德里克了吧？”

“他来到村里......对我父亲说必须离开恩卡尔地区......拜托大家照顾梅尔大人......又说要找尤利哥哥谈事情......就突然消失了。”

“这样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有苦衷。”

“可是塞德里克大人明明说过.......会永远在这里守护梅尔大人的.......”

梅尔菲娜暗自思忖：向来紧随自己身后的塞德里克，何时与蕾娜做过这样的约定？是在庆典时？还是巡视人群拥挤之际的对话未能传入自己耳中？

“说谎.......太过分了。”

面对尚不知世间存在无可奈何之事的蕾娜稚嫩的愤怒，梅尔菲娜胸中泛起寂寥。

初到恩卡尔地区时姑且不论，当自己被孩子们围绕时，守护在侧的塞德里克确实常与他们交谈。

若塞德里克就此离去，留在罗德和蕾娜记忆中的，恐怕只会是"塞德里克违背诺言"的印象。

虽然蕾娜还能用言语宣泄愤怒，但罗德始终紧咬牙关不发一语。

那些未能表达的情感，或许会如淤积的沉渣般深埋心底，最终成为永远无法消解的块垒。

“罗德还记得吗？塞德里克之前对你说过"有想说的话就该好好说出来"。”

“.......嗯，记得。”

“其实......罗德能理解塞德里克不得不离开恩卡尔地区的苦衷吧？”

“.......可......可是.......”

卡莱尔家族乃守护王族的古老宫廷伯爵家系，正因如此，其当家塞德里克才会被选为比王族更具价值的降临圣女之护卫骑士。

倘若塞德里克拒绝侍奉王族而选择梅尔菲娜，后果将不堪设想。

对王公贵族而言，荣耀与体面某种程度上与性命同等重要。

舍弃王家直属骑士身份转投地方领主麾下，这等行径断难为王室所容。

即便是公爵家也无力转圜，届时恩卡尔地区与其领主梅尔菲娜，必将与王室产生深刻矛盾。

“罗德，有时候离别也是一种守护。塞德里克正是为了保护我和恩卡尔地区才选择离开。”

“........！”

罗德的面容突然扭曲，大颗泪珠接连不断地滚落下来。

"......我明白的.......其实我都明白。塞德里克大人怎么可能愿意离开梅尔菲娜大人身边呢！明明您总是.......总是那样担忧着梅尔菲娜大人！就连对我都说"要变强到能守护梅尔菲娜大人才行"啊！"

"罗德......"

"这根本说不通啊！您心里绝对......绝对是一万个不愿意！怎么能说出托付梅尔菲娜大人这种话！为什么还能.......笑着......"

后续的话语破碎在呜咽里。

邻座的蕾娜仿佛被罗德的悲怆感染，眼眶泛红后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哇啊啊——为什么啊！"

"蕾娜......"

"大家在一起才好啊！明明那么快乐的时光.......凭什么说没就没了啊！"

直面这般纯粹的哀恸，梅尔菲娜的呼吸为之一窒。

想要永远相伴。渴望一切如初。在彼此身侧相视而笑的日子——

无论作为领主还是受过贵族教育的千金，这般心思终是难以宣之于口。

（倘若......我也能像这样毫无顾忌地哭喊着"不要"，"为什么"的话——）

十六岁初春被告知要远嫁北境时不曾。

向亚历克西斯坦白"我从未爱过你"时未能。

即便是现在，面对这接二连三的无可奈何，若当初能这般率直宣泄——

结局......会有所不同吗？

她起身将哭泣的两个孩子紧紧搂入怀中。

愿他们的泪水冲走所有悲伤，最后只留下这一年来堆积如山的.......幸福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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