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过去、与选择的当下

“真的.......说来惭愧，在乔安娜叫我艾莉泽之前，来到恩卡尔地方之前的事，对我来说都朦朦胧胧的，甚至觉得不像自己的事.......明明不该这样的。”

“艾莉.......”

“我叮嘱过乔安娜保密。我以为过去的她是能守住秘密的人，可这十几年的她，我已不了解。或许不知从什么渠道，我仍活着、以及现在成了梅尔特村村长的妻子尼德的妻子这件事，会传到我父母耳中。那样的话，他们肯定会以担忧女儿的父母身份，来到梅尔特村。一定会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责问我‘为何不联系？’——利用我的愧疚感。然后，大概会以‘感谢梅尔菲娜大人提拔我夫妇二人’为由，请求面见大人吧。”

这种发展本身绝非不自然。

如果女儿曾经饱受不幸，那么作为父母感到心痛，进而对将她解救出来的人心怀感恩，对于深爱女儿的父母而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吧。

然而，艾莉的脸上却带着忧虑的神情。

“我并不认为我的父母是穷凶极恶之人。但是，他们彻头彻尾就是‘商人’这种生物。子女，甚至他们自身，对于父母来说也都是商品。只要嗅到商机，他们必定会加以利用。那或许，也并非什么坏事。但是，我.......已经不想再成为父母的商品了。所以.......”

“那么，如果艾莉的父母来到恩卡尔地区的话，让莎拉也来领主府邸短期帮忙就可以了吧？”

“诶？”

“那时候罗德和蕾娜应该也搬到领主府邸了吧。虽然尼德会暂时一个人待着，但你的父母也不可能一直留在恩卡尔地区吧？而且现在也有定期马车运行了，想见面的话随时都可以轻松过来吧？村子的出入管理权在身为村长的尼德手里，他肯定能想办法解决的。”

现实恐怕不会如此简单吧。

但所幸，梅尔菲娜拥有领主身份，这在恩卡尔地区代表着绝对权力。

那是，在她治理的土地上，只要她想，就能办成任何事的力量。

为了守护亲近之人而动用这份力量，根本算不了什么。

“梅尔菲娜大人.......您不生气吗？”

“为什么？我有什么值得生气的事情吗？”

“我.......在某种意义上，欺骗了身份。我以梅尔特村村长的妻子身份任职，一度甚至作为佣人出入领主府邸。如今我的儿子和女儿也在帮着梅尔菲娜大人进行技术开发。作为普通的前农奴艾莉，和外领商人之女艾莉泽，能够看到的事务、能够知晓的范围，理应是不一样的吧。”

艾莉所说的，想必才是正确的。

但是梅尔菲娜认为，正确之理与人的愿望这种事，并非总能完美契合。

“艾莉，当我说要解放梅尔特村的大家，让他们不再是农奴的时候，我就想过。你们虽然去任何地方都自由了，但我由衷希望，你们能一直留在这里，和我们一起发展恩卡尔地区。”

那是艾莉第一次表现出慌乱样子的那天。

艾莉那句恳求“请不要抛弃”的话语，曾让梅尔菲娜相当吃惊。

“我可是相当贪婪的哦。既然罗德和蕾娜都去领主府邸奉公了，要是你们想着带上小莎拉，和尼德三个人一起去什么地方的话，我绝对不会允许的。”

“.......梅尔菲娜大人。”

“梅尔菲娜大人，我们......对您有着无法偿还的大恩。正因一心想要报答这份恩情，才不想给您添麻烦。”

“就现在我都为领主的工作忙得焦头烂额了，要是尼德和艾莉你们都不在了，梅尔特村的治理可就乱套了。这是我的任性。我绝对不会让你们一家人离开的。”

“真是的.......梅尔菲娜大人您啊.......”

艾莉那仿佛终于卸下重负般、原本的微笑浮现出来，紧接着她咬住嘴唇，低下了头。

啪嗒、啪嗒，泪珠滴落在艾莉的膝上。

尼德一直紧紧地依偎在这样的艾莉身边。

平民的身份下，村长之位几乎已是世袭制，并非想做就能做。

即便如此，尼德重视艾莉的程度，甚至让人觉得他为了妻子连这个地位也能毫不犹豫地抛弃，这份心意清晰可见。

“我.......能被尼德选中，真的很高兴。能被梅尔菲娜大人告知‘获得自由后，留在这里也好，去任何地方也好，随你们喜欢’，真的.......非常高兴。”

她的声音是颤抖的。

但是，能感受到那并非源于悲伤。

“尽管西部商人家的女儿艾莉泽毫无选择的权力与自由......但成为梅尔特村的艾莉，无疑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

“若是如此，足矣。”

梅尔菲娜故作坦然地说罢，两人紧紧依偎着，终于破涕为笑。

待向来利落的玛丽难得耗时许久才端来茶点时，艾莉的泪水早已止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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