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变化的冬季讨伐【下】
“今年军营的整体气氛和往年不同呢。老资格的骑士们似乎正为松懈的问题而焦虑不安，但整体上那种拼命紧绷的感觉淡了很多，我觉得这样待着更舒服。”
“明明是出征讨伐，现在哪是追求舒服的时候？”
“舒服很重要哟。梅尔菲娜大人大概会这么说吧。”
亚历克西斯几乎要点头称是了，瞪了他一眼，这位心腹骑士却促狭地笑了笑。
“那么，属下回岗位去了。——哦，阁下。有封信从您口袋里露出来了。既然是重要的东西，请小心别弄丢了。”
他“咚咚”地敲了敲自己骑士服的胸口，赶在再次被亚历克西斯瞪视之前，便匆匆掀帘而出。
亚历克西斯对着奥古斯特离去的背影咂了下舌，把手伸进缝在上衣内侧的口袋里摸索那封信。
那是写在最近领主邸已普遍使用的植物纸上的信。
是出征前夕商人公会送来的。
一共有三封，分别来自玛丽、威廉和梅尔菲娜。
将这三封满载着祈愿平安的文字、饱含亲昵的信件，就这么带在身上而没有好好收起，甚至不时拿出来重读———此事，哪怕是对自幼侍奉亚历克西斯的奥古斯特，也隐隐不愿让他知晓。
不，或许正因为是自幼就熟知他为人过往的男人，才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此刻竟会被儿女情长所牵绊的样子吧。
——要知道，去年此时，亚历克西斯脑中甚至连更新遗书这件事都不曾有过。
能够撼动他内心的，从来都只是麻烦事而已。
亚历克西斯曾以为，若不够强大，不够锐利，便无法完全胜任奥尔多兰公爵的职责。
事实上，若要与威廉共度私人时光，势必会挤压处理公务的时间。
至于在恩卡尔地区悠闲休憩的时光，原本根本是无法挤出来的。
然而，每次亚历克西斯前往恩卡尔地区带回新技术，文官们都欣喜若狂，甚至为了让他有更多私人时间，主动承担了大量工作。
公爵家世代秉持少而精的原则，以减少弊端。
但今年开始，为了培养更多可靠的新人，文官长更是对亚历克西斯说“请把文书工作交给我们吧”，结果便是如此。
奥古斯特和管家鲁法斯曾笑着说：“这次引进的陷阱若是有用，武官们想必也会跟进吧。”
亚历克西斯感觉威廉孩子气的言行似乎增多了。
但另一方面，女仆长报告的问题行为他却几乎不再犯了。
若是现在的威廉，大概不会再偷偷混进侍童堆里，而是会直接告诉亚历克西斯“我也想一起去”。
而亚历克西斯，应该也不会不假思索地断然拒绝说“这事与你无关”吧。
以居住在北境边陲开拓地的梅尔菲娜为中心，各种事情正以目不暇接的速度发生着改变。
发觉茶水已完全凉透，亚历克西斯从挂在帐篷行军暖炉上的水壶里重新续了一杯。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必须守护北部。
私人感情是多余的。
守护北部是奥尔多兰家被赋予的义务。
但如今，守护“家人”的愿望，已变得与守护北部同等重要。
——倘若被“狂乱贪食”支配的魔物袭击了人们欢笑相庆、物产丰饶的恩卡尔地区.......
——倘若那能将万物冻结的、丑陋的普鲁伊纳的寒气直扑领主官邸.......
光是想象这些，就令他胸中作呕。
那些曾被亚历克西斯视为无用而摒弃的东西，如今却成了无可替代的珍宝。
而这样的变化，远比自己想象的要令人愉悦得多。
他抚摸着信纸的表面，将三封信用麻绳捆好，收进了存放私人物品的木箱里。
既然“狂乱贪食”已经出现了这么多，那么“普鲁伊纳”想必也快现身了。
与魔物的战斗是残酷的，死亡常伴身侧，无人能保证自己定能平安归来。
然而，现在的亚历克西斯，却一心想着尽快处理完这麻烦的工作，好去见他的家人。
若是换作一年前的自己，大概会对产生这种念头的他嗤之以鼻，觉得软弱不堪了吧。
时至今日，有时他也会迷茫：这样真的好吗？
就像习惯了常年艰苦讨伐的他，如今在温暖的帐篷里舒适度日时会感到困惑甚至愧疚一样；沉溺于温情脉脉的舒适感中，是否也正意味着他正一步步走向自己曾经极力规避的悲剧？
要将那秉持着“软弱是罪过，温情的慰藉也是毒药”信条至今的旧我彻底抛弃，并非易事。
亚历克西斯不得不承认，那份伪装成并不存在的“软弱”，其实一直潜藏在他的心底。
既然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他便再也无法回到那个只需身为“奥尔多兰公爵”便已足够的过去了。
手中茶杯里的水，此刻依然温热宜人，但它终将冷却。
这理所当然之事，却令亚历克西斯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
捕兽夹的技术已顺利转移。
公爵大人此刻还无法想象，接下来温暖的事物会源源不断地注入，连冷却的间隙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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