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自责

突然察觉到寒意，梅尔菲娜坐起身来。

不知何时，火盆里的炭火已经燃尽了。

说起来，方才玛丽拿着炭和水来补充时，曾在门外招呼过她，她却隔着门说了句“回头再说”给拒绝了。

炭火熄灭的火盆，会释放大量一氧化碳。

梅尔菲娜还以为头痛是整天躺着睡的缘故，说不定其实是轻微的缺氧。

城堡内的新建筑早已占据了多数，那里采用的是壁炉或利用管道的“Hypocaust”【热炕】式地暖集中供暖。

然而，梅尔菲娜居住的领主官邸，尽管也经历了几次改建和扩建，但基本上还是一年半前刚拜访恩卡尔地区时的样子。

——明明一直说了那么多遍，“用火盆时一定要注意通风”的啊。

为自己的窝囊叹了口气，梅尔菲娜将窗户微微打开。

厚重的云层依旧遮蔽着天空，难以分辨此刻究竟是清晨还是黄昏。

——从这里望出去的景色，也变了好多啊。

环绕城堡的护城河水流淌着，在这个季节也辛亏没有冻结。

梅尔菲娜的菜园，由一位拥有“绿色手指”才能的少年在打理，他种上了耐寒的品种。

冬天要做的事不多，夏季人来人往的政厅，如今也几乎杳无人迹。

许多文官和执政官，如果家人在领地都城，便会在冬天回家团聚；单身或无处可去的，则继续住在宿舍里。

——得给留下的文官、骑士和士兵们发些冬日的犒赏才行。

虽然秋季时发放了冬季制服，但取暖用的柴薪和木炭需要自费。

应该也有人想私人订做新衣服吧？

本打算在冬季期间，以领主犒赏的名义发放两次生活必需品，但这计划也一直搁置着。

将视线投向远方，可以看到恩卡尔村，以及它后方的莫尔托尔森林。

刚来这里的时候，这里还只是稀疏地建着几栋房屋，看上去勉强像个聚落。

如今房屋增多了，大路贯通了，田地也显著扩大了。

梅尔菲娜多想让他们生活得更富足，在冬天也不必冻得梆硬。

他们是梅尔菲娜应当守护的子民。

梅尔菲娜希望他们幸福，希望他们相信今天能丰足地度过，相信明天会是更加满足的日子。

“............”

漏出颤抖的气息，并非因为开窗通风而涌入的冷气。

——她，真的有资格去想这些事吗？

对这自责的声音，梅尔菲娜紧紧咬住牙关，关上了窗户。

想着必须去补充火盆用的炭和防止干燥的水壶用水，却又不好意思叫玛丽，换衣服走出寝室也觉得麻烦，结果还是钻回了被窝。

连着几天都没打理了，长长的金发也变得干枯毛糙。

照镜子的话，肯定惨不忍睹吧。

明明很清楚这样很不好，身体却像浸了水般沉重不堪，满脑子只剩下“什么都不想做”的念头。

恩卡尔地区的人口增长了很多。

无论是世代耕耘这片土地的人们，还是凭技术或手艺被招引至此的人们，抑或是相信留在恩卡尔便能获得更多幸福的人们，都是梅尔菲娜应当珍视的、平等的领民。

而他们寄予的希望与期待，却被现在的她狠狠背叛了。

“不希望尤利乌斯死去”，这曾是梅尔菲娜强烈的愿望。

阿尔法说过，还能维持几年。

即便如此，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尤利乌斯作为魔物觉醒、失去自我的可能性，以及与四星魔物同等强大的可能性，也并非为零。

哪怕可能性低于百分之一，作为领主，她也本该讨伐尤利乌斯的。

如果只需她一人受苦，只需承受蕾娜的怨恨，便能拯救恩卡尔地区的未来——那么，她就应该毫不犹豫地那么做。

即便如此，在这样想的此刻，梅尔菲娜也依然无法拿起刀下楼。

躺着发呆时，耳边尽是自责的声音。

.......明明本该那么珍视玛丽的，却把她一个人丢下了.......在关键时刻，梅尔菲娜才知道自己竟是连玛丽都能抛弃的人。

对为了她而负伤的泰奥多尔和车夫，她也硬是坚持着虚假的说辞。

听说时至今日，梅尔特村的村民们仍在招募志愿者，在严寒中寻找尤利乌斯。

明知恩卡尔地区可能面临的危机，却优先顾及个人感情而隐瞒真相的，明明是她自己。

“呃哈......啊......哈啊.......”

呼吸变得困难，梅尔菲娜把拳头压在胸口，紧紧闭上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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