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兄妹之情与温柔的谎言
当梅尔菲娜正犹豫着该如何回应紧紧抓住自己的蕾娜时，房门外的喧哗声打破了沉寂。
这个时间点，领主宅邸的大部分人应该早已入睡。
还没来得及思考发生了什么，门就被猛地打开，罗德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不行！罗德！”
玛丽的制止被罗德甩开，他几乎是跑着冲到沙发前，高高扬起手臂，一巴掌打在妹妹蕾娜的头上。
“啪”的一声脆响，蕾娜小小的身体被打得瘫倒在沙发上。
“罗德！？”
“你这家伙，对梅尔菲娜大人说了些什么啊！”
“等等，罗德，不行！不能打她！”
脑海中盘旋着各种该说的话：罗德什么时候开始等在门外的？男士不该进入贵妇人的卧室等等.......
但看到罗德再次扬起手要惩罚蕾娜时，这些念头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梅尔菲娜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这家伙！知道梅尔菲娜大人至今为止为我们做了多少事吗！？老爸也总是说要报恩的吧！”
“罗德！”
“别想用你能做的事，让梅尔菲娜大人做那种交易！”
虽说还是少年，但要阻止处于激动状态的罗德却相当困难。
玛丽抓住罗德的肩膀向后拖，几乎把他拖倒在地，才终于将两人分开。
“玛丽！”
“非常抱歉，梅尔菲娜大人。我想等谈话结束后，您会把蕾娜送到别馆，所以在门外守着。没想到罗德来接蕾娜了.......”
如今泰奥多尔因负伤被要求静养，梅尔菲娜的护卫骑士之位正处于空缺状态。
玛丽大概是考虑到，即便是在领主宅邸内，也不能让梅尔菲娜在深夜独自走动哪怕很短的时间。
“罗德，冷静点。你不能打人。”
“.......对不起。我想到这家伙什么都不懂，就觉得又气又恨。”
“玛丽，我们的声音.......传到走廊上了吗？”
“蕾娜的声音变大了，所以断断续续听到了一些。”
那么，恐怕只听到了最后那部分吧。
梅尔菲娜只能祈祷关于治愈魔法的真正含义没有被听到。
“你们两个，把在这里听到的事情当作秘密，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当然。”
“.......是。”
“明白了就快回房间去，罗德。你不能进女性的卧室。”
“........”
“蕾娜今晚就睡在我的卧室。玛丽你也回房休息吧，天亮前我不会离开房间的。”
罗德和蕾娜共用一个房间，大概两人都需要冷静的时间。
玛丽行了一礼，催促着不时回头张望的罗德，离开了房间。
梅尔菲娜碰了碰依旧瘫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的蕾娜的肩膀，感觉到她身体在微微颤抖。
“蕾娜，没事吧？”
“嗯.......”
梅尔菲娜原以为她在哭，但蕾娜抬起头，脸上却是一种近乎麻木的表情。
那是一种显得异常疲惫，仿佛眼泪已经流干、彻底枯竭的样子。
这种模样出现在一个小孩子身上，实在令人心痛。
梅尔菲娜扶她坐起来，梳理好她凌乱的头发，轻轻抚摸着被打的地方。
声音虽响，但没有肿包。
罗德用的是巴掌，大概终究还是留了点力。
“蕾娜，你是怎么知道治愈魔法的使用方法的？是神官大人给你治疗的时候学会的吗？”
“梅尔大人接受治愈魔法的时候，我有点明白了......想知道更多.......所以弄伤自己，让人帮我治好时就知道了。”
听到这句话，梅尔菲娜喉咙里“咕”地发出一声难受的哽咽。
“那次受伤.......是你自己弄的？怎么弄的？”
“在桌子下面......用刀......”
“天啊.......”
在工坊工作时发生的事故——虽然梅尔菲娜不想这么说——但既然是在处理玻璃和金属的工坊里工作，在某种意义上也是难免的。
然而，如果是自残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于是，梅尔菲娜也明白了罗德特意来接蕾娜的理由。
蕾娜和罗德的座位是相邻的。
他大概看到了妹妹在做什么，并且觉得她的举动不太对劲吧。
“绝对不可以伤害自己哦。”
“但是.......我想在近处看看治愈魔法........”
“.......蕾娜，任何技术，掌握它之前都需要付出个人的努力和时间啊。神官阁下为了治愈人们的伤痛，有时甚至要亲赴险境呢。故意弄伤自己，再让对方治疗，以此来窥探秘密——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可是，因为.......”
梅尔菲娜心想：现实中，这样刺探情报的人肯定不少吧。
在这个世界里，一项新技术带来的财富是极其巨大的。
梅尔菲娜也能想象到，那些想要刺探或抢夺它的人，会不择手段。
据说工匠也好厨师也好，都是在打杂时用眼睛观察学习师父手艺的。
说“不该做刺探技术这种事”这种话，不过是漂亮的场面话罢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希望蕾娜——不希望这么小的孩子学会那种手段。
“蕾娜，假如你和尤利乌斯大人绞尽脑汁想出来的东西，被人毫无正当报酬地夺走了，你也会不高兴吧？”
“........”
（沉默）。
“答应我，再也不这么做了。”
“.......嗯，好。”
蕾娜的样子显得非常不服气，但即便如此，她还是点了点头。
梅尔菲娜说着“该睡了”，轻抚蕾娜的肩膀，然后脱掉外衣上了床。
这张床原本一个人睡显得很大，所以即使和蕾娜并排躺下也感觉不到狭窄，不过和别人共睡一张床，这还是头一次。
如果不是在这种状况下，大概会觉得挺新奇吧。
“蕾娜，我和罗德都很关心你啊。希望你至少能明白这一点。”
罗德一时激动抬手要打人，这确实不好。
但是，他对尤利乌斯消失后的妹妹的担忧之情，连身边的梅尔菲娜也强烈地感受到了。
如果不在乎的话，他应该就不会特意来接人了。
“.......嗯。”
梅尔菲娜伸出手臂环住蕾娜小小的后背，紧紧抱住了她。
一想到这小小的身体里究竟承载了多少悲伤，就感到既可怜又痛苦。
“蕾娜，你的好奇心是非常宝贵的。但是，请你一定要把爱护自己放在第一位。”
“.......嗯，对不起，梅尔大人。”
蕾娜也用小小的手臂紧紧地回抱了梅尔菲娜。
“尤利乌斯大人的事，你不要担心。我们一定.......会想办法的。”
“.......真.......真的吗？”
梅尔菲娜的人生充满了不如意之事，以至于她对使用“绝对”“必定”这类词语都感到有些抗拒。
她也知道，这世上有些东西无论多么渴望也得不到，悲伤的离别也总会来临。
“嗯，绝对会的。”
当这句话成为谎言时，或许会失去蕾娜所有的亲爱和信赖。
即便如此，此刻，梅尔菲娜也想让因不安与悲伤而颤抖不已的蕾娜，哪怕只有片刻也好，能获得安心的时光。
迄今为止，蕾娜确实也曾随心所欲地将各种由好奇心而生的点子化作实物。
然而，即便她对将梅尔菲娜和尤利乌斯的构想付诸实践充满热情，却也从未显露过丝毫想要剽窃他人技术的迹象。
作为长伴蕾娜身旁、宛如知识化身的梅尔菲娜，她原本就清楚这孩子绝非此等心性。
“谢谢你，梅尔大人。”
不久，臂弯中传来了轻微的、均匀的细小鼾声。
闻声，梅尔菲娜也松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必须更好地守护这孩子才行。
为了不让这聪慧又温柔的孩子误入歧途。
为了她能朝着光明的未来笔直前行。
与其说是作为领主，不如说，是作为一个被她长久仰慕着的长辈———在那个夜晚，梅尔菲娜心中涌起了必须这样做的强烈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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